“見過前輩。”

  周舒頗是恭敬的行了一禮。

  凝目看去，也是微微一滯。

  對麵的老者身形異常高大，是常人的兩倍有餘，生得麵圓耳大，腮邊一部絡腮胡須根根戳起，濃密如墨，頭頂和臉麵都泛著油光發亮，沾著酒漬的衣襟敞開了大半，露出半邊迎風倒的寒毛，端的是不拘形骸之極，如果不是那串垂在身前的顆粒偌大如小鼓的念珠，很難相信這是個看經念佛的禪修。

  “一個禮就罷了。”

  方見瞪著銅鈴大的眼睛，“聽說你擅長輪回法則？”

  周舒平靜的道，“不敢說擅長，晚輩隻是略有心得而已。”

  方見豎目道，“會就會，不會就不會，小小年紀，說話就這麽囉嗦，可惡的很，吃我一記！”

  話音未落，眼中閃出一道凝如實質的金光，正如當頭大棒，直向周舒砸下。

  眼見著萬鈞之力淩空壓來，周舒心神微滯。

  見麵就出手，這是真把自己當成凶人了？

  不過看這速度不快的金光，方見顯然是沒有用全力，雖然其中的禪力已經遠超周舒之前見過的任何一次，不對，應該是之前見過的禪力加起來，也不如這一下。

  瞬息間，周舒頭頂冒出一麵白色盾牌。

  道爐一轉，舒之力隨心而生。

  金光正落在盾牌上，發出一聲悶響。

  盾碎，濺起飛雪片片，金光散，化作萬千梵音，良久不絕。

  飛舟內的幾人已是慌了，雖然什麽都沒看到，但聽到這些梵音就坐不住了。

  采盈又想要出去，但又被攔下來，這次小蘇也走過來，讓她不要去。

  “這不是輪回之力！”

  方見瞪著周舒，不見怒意，還多了些詫異。

  周舒笑了笑，“前輩一點也不講究啊，那有這樣莫名其妙就對晚輩下手的。”

  “晚輩是你自己說的，老衲沒承認，而且你是仙界通緝的凶人，我打你，也談不上以大欺小吧，”方見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盯著周舒，“修行者在倉促遇敵之時，都會用自己最熟悉最信任的力量，而你沒用，說明你主修的不是輪回法則，很有意思，有輪回法則都不主修。”

  周舒頓了下，“原來前輩是在試探我。”

  “哈，真打死你，也就打死了，算什麽試探？”

  方見嗤笑一聲，“你能擋住那是你的本事，老衲懶得再出第二次手，你既然學了輪回法則，就拿出來讓老衲開開眼界，然後就放你走，如何？”

  “好。”

  周舒微微一笑，“恭敬不如從命。”

  緩緩抬手，手心托出一麵棱鏡，光華奪目，瞬息間碎裂成千塊萬塊，朝方見飛去。

  萬花鏡界，周舒一直用心雕琢的法訣。

  方見仍大刺刺的立著，隻眼神卻顯出了一絲罕見的凝重，在萬花逼近自己的時候，周身突然綻出禪光，禪光不過百丈，如沉金打造的真實屏風，絲絲縷縷，清晰可鑒。

  無數破碎的鏡片圍繞著禪光飛舞，卻不得其門而入。

  過往使用萬花鏡界，都是萬花繽紛，因為鏡片裏會反映出各種過往還有種種前世，畫麵不同，自然色彩紛呈，而現在卻是單調異常，因為大都隻是空白的鏡片，裏麵隻有倒映的禪光，還有虛空的空白。

  這說明方見沒有前世麽？

  當然不是。

  方見的境界修為太高，把所有輪回之力都擋在外麵，沒有被萬花鏡界影響，鏡中自然就映不出他的前世，也攪亂不了他的心神。

  完全失效了麽？

  周舒心神一沉，這種事情他當然是第一次遇到，但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輪回作為最高法則，應該是能影響到準聖的，現在沒成功，那這位方見準聖是不是太強了，或者說禪修能夠克製萬花鏡界？

  這個結果簡直就是在說，自己和方見交手，毫無勝算。

  迷惑之際，一片鏡片倏然一閃。

  雖然在禪光的遮蔽下，那一閃顯得微不足道，但仍被周舒發現了，同時他還看到了別的東西。

  方見的前世，轉瞬即逝的一個畫麵。

  恍然間，周舒有所悟。

  方見並不是把輪回之力阻隔在外麵，他隻是用禪力以及某種法則強行遮擋了鏡麵，他已經受到了萬花鏡界的影響，隻是他能很快的去消除這種影響，所以看起來就和沒有被影響一樣。

  但無論如何，事後的彌補和事前的阻止發生，兩者不一樣。

  萬花鏡界對方見有效，也就是說，自己並不是不能和方見對抗，需要的隻是時機和更多積累。

  方見自己顯然也感知到了這點，凝重之中，更多了一絲驚詫。

  更讓周舒意外的是，他頭頂上凝出了一滴細小的汗珠。

  現在方見和禪光融為一體，這一點還是很顯眼的，當然，如果不是方見的腦袋太亮了，周舒也察覺不到，方見的禪光等階比周舒高出不少。

  持續數息後，萬花消散，餘光亦不見。

  周舒眼中閃過一絲自得，舉手道，“獻醜了。”

  “不簡單呐。”

  方見收起禪光，閉目道，“輪回到底是輪回，老衲也擺脫不了。”

  周舒淡淡的道，“前輩用不著擺脫，隻要那些禪光照過來，我就抵擋不了，任憑前輩處置了。”

  “任憑處置？那就真成了以大欺小了，哈哈！”

  方見大笑起來，胡須顫動不已，“周舒啊周舒，你雖是仙界的敵人，但這和老衲有什麽關係！？老衲幹嘛要平白無敵得罪你，為禪門多樹個敵人？嘿嘿，四個準聖都擋住了，再多上老衲一個也不行啊！”

  周舒微微笑著，心裏也很清楚，的確是這麽回事。

  如果沒有仙舒城擋住四位準聖的戰績（其實是三個準聖，不過這一點隻要仙舒城不說，仙界就不知道，其他人更難知道），來自仙界的準聖遇到周舒後絕對不會放過他，到底周舒也是凶榜前一百的人，拿去仙界也能換到不少東西了，怎麽會隨便錯過。

  但因為有這個戰績擺在這裏，他們就會覺得那麽多準聖栽在仙舒城，肯定周舒有什麽特別的本事，遇到周舒就會投鼠忌器，不願意去冒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風險。

  說完，方見也不理周舒，捏了捏念珠，大步就向前走。

  周舒頓了幾息，突然追了上去，高呼道，“前輩，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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