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管離開後不久，趙儀登門，傳達了柴興的意思，願意讓上一步，換取賀貞及子女的自由。</br>風沙暗叫高明。</br>柴興以必失之子，換取了趙儀的人情，更撤掉了他對趙儀的掣肘。</br>細算下來，其實不虧。</br>風沙思索少許，苦笑道：“我好想找不到拒絕的理由。”</br>趙儀笑道：“你好像很勉強。”</br>風沙輕哼道：“贏了過程，輸了結果。換你，你爽嗎？”</br>趙儀反哼道：“你以為你贏了？”</br>風沙加重而哼道：“難道不是。”</br>“絕對不是。”</br>趙儀正色道：“其實柴王爺打一開始並沒有真的打算對佛門下死手，僅是想從你的手中奪回放佛門一馬的權力，然後以此再賣給墨修一個人情。”</br>風沙神情略僵，喃喃地道：“是嗎？”</br>那樣的話，柴興根本不存在虧不虧的問題，而是賺多賺少的問題。</br>倒是他因此徹底得罪了張永和司星宗，同時還失去了手中的人質。</br>風沙不舒坦，趙儀就很舒坦，微笑道：“說白了，僅是略感風寒，稍微施藥，睡一覺就好了。你則如臨大敵，當成傷寒，下了猛藥，過猶不及，過猶不及。”</br>風沙回神笑道：“反正勝負已分，我並不介意讓人嘴上討回便宜，畢竟是皇帝嘛！麵子總還是要給的，哪怕宣揚他龍軀一震，風沙便五體投地，也由得隨意。”</br>趙儀啞然失笑：“我怎麽覺得嘴上討便宜的是你。”</br>風沙無所謂地聳聳肩。</br>“罷了，跟你實話實說。以往我對你多少還有些不服氣，認為你數次贏我是因為占了墨修身份的便宜。這次我真的不服不行。”</br>趙儀斂容道：“那是北周的皇帝，占盡天時地利人和，擁有所有的優勢，本來就威福自由，好惡任意。你居然能硬逼著他讓上這一步，真的了不起。”</br>風沙掃量趙儀少許，忽然湊頭過去，低聲道：“他真的僅是想賣我一個人情？”</br>趙儀鄭重地點頭。</br>風沙直身坐正，歎氣道：“柴興，當世人傑也。難怪連你這種人都會對他死心塌地。”</br>趙儀不悅道：“你說清楚，我哪種人？”</br>風沙斜眼道：“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br>趙儀失笑道：“去你的，你才曹公，你全家曹公。”</br>風沙嘿嘿笑道：“我要真是曹公，你家夫人呆在我這兒，你能坐得住？”</br>趙儀不禁苦笑。</br>風沙歪頭吩咐道：“把賀副主事及兒女請過來。”</br>雲本真領命而去。</br>趙儀衝風沙拱手笑道：“多謝。另外，張殿帥？”</br>風沙頜首道：“好吃好喝好養著呢！你走的時候，隨便把他帶走。”</br>趙儀再次道謝，然後道：“出宮之後我已經下令，此後僅封寺毀像拿人，盡量少見血。當然，難免會有過分之處。不過，膽敢反抗的話，定會誅滅不留情。”</br>風沙點點頭，向繪聲使了個眼色。</br>他明白趙儀的意思。</br>如此大規模地滅佛，不可能一點血不見，更會有作奸犯科之輩混跡其中作威作福，甚至作奸犯科，無可避免地會有惡事乃至慘事發生，這也是沒辦法的事。</br>這是佛門自己種得因，隻能自己吞下果，能不能忍都得忍，否則就是個死。</br>繪聲趕緊退出去，向一直等在院中的符塵心傳達這個好消息。</br>風沙又和趙儀聊了幾句四靈的情況。</br>趙儀明顯心不在焉，不時轉頭看往門外，顯得迫不及待。</br>繪聲回來後不久，雲本真領著賀貞及子女進門。</br>三童見到父親都很開心，紛紛撲上來團抱趙儀，童音歡悅不已。</br>賀貞神情還算平靜，眸光掩不住激動，柔情似水地注視著趙儀。</br>風沙靜靜地坐在旁邊默默地喝茶。</br>趙儀很快回神，招呼三童向風沙拜別。</br>三童立馬正經起來，甚至算得上戰戰兢兢，並肩下拜，口稱風少。</br>風沙也不抬頭，僅是擺手。</br>賀貞福身道：“反正家也離這不遠，德昭他們三兄妹以後每天早上過來向風少請安。”</br>趙儀愣了愣，心道好不容易才得自由，哪有自己送羊羔入虎口的道理。</br>賀貞忽然飄眸一橫，準備說話的趙儀馬上閉嘴。</br>風沙輕哼道：“我忙得很，沒工夫幫你們哄孩子。”</br>賀貞忙道：“隨便給他們布置點課業就行了，絕不會不耽誤風少的時間。”</br>風沙不鹹不淡地道：“看罷~”</br>趙儀心有所悟，眼神忽然熱切起來。他的鬼神之眼被風沙強行廢了，墨修的傳承沒有指望了，他的兒子還有指望啊！</br>還是夫人聰明！如果他的子女能夠獲得墨修的傳承，風沙這輩子再能耐，還不是給他趙家做嫁衣麽？</br>賀貞滿口道謝，就當風沙答應了。</br>幾人走後，風沙放下手中的茶盞，冷冷地道：“有客自遠方來，不亦說乎。尊駕看夠久了，也該要現身了罷？”</br>雲本真、繪聲、馬玉憐和純狐姐妹驀地緊張起來，一下子簇擁過來，把主人圍在當中。</br>一道曼妙無匹的高挑倩影不知從哪兒移至席前，行若鬼魅，輕似青煙，恍如瞬移，全身散發著一種迫人的傲氣。</br>這傲氣如冰冷，比冰沉，仿佛凍住了視線，迫人不敢直視，甚至壓住視線，使人抬不起頭。</br>射入房內的斜陽似乎都黯淡下來，仿佛被此人奪去所有的光輝。</br>雲本真諸女被瞬間奪走所有的膽魄，連大氣都不敢喘。</br>風沙一個激靈跳了起來，結巴道：“宮青雅！你，你怎麽來了。”</br>宮青雅冷冷地道：“你找我，你不知道？”</br>風沙趕緊讓諸女撤開，幹笑道：“是我找你，我隻是沒想到你真的會來。”</br>宮青雅問道：“找我什麽事？”</br>其實風沙很想說你來晚了，事情已經了了，然而任誰被宮青雅這麽麵對著麵冷冰冰地盯著，都不敢讓她白跑一趟。</br>天知道這個瘋女人會做出什麽事來。換句話說，她什麽事都做得出來。</br>風沙勉強擠出個笑臉，腦筋迅轉，思索道：“是這樣，你率望東樓來汴州也有段日子了，怎麽不來找我走賬，錢還夠用嗎？住的地方還好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