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所的院子裏，許誌豪和許寧租來的車已經被大雪掩埋，遠遠望過去就像兩個小土包。黃子華打開車門拿出毛巾把車身上的雪推到地上，又把玻璃和倒車鏡擦幹淨，才把腳上的雪磕了磕上了車，轉動鑰匙，發動機發出一陣幹吼，汽車劇烈地顫動著。

  黃子華心中祈禱，“千萬別死下，快、快呀！”排氣筒爆出一陣黑煙，汽車巨震了一下，艱難地發動了，黃子華鬆了口氣。

  接下來是許寧租來的車，這輛車要更舊一些，車況也差。黃子華如法炮製，隻是這一次他的心更加得七上八下的，好在運氣不錯，經過四次發動，汽車也發動著了。

  冬天的氣溫低，如果不提前熱車，說不定真會把他們扔在路上，兩輛車冒出的熱氣升騰在院子裏。

  黃子華把車倒出車位，輪胎壓過積雪發出咯吱咯吱地響聲，下路基時，他明顯感覺車身是滑下去的，不覺心裏一緊。

  出了院子，黃子華放慢車速，大雪已經覆蓋了路麵，無法分辨哪是路麵，哪是路基，憑借著稀疏的行道樹，他小心翼翼地開著車，就是這樣，他也幾次把輪胎開上了路牙子。

  路上已經沒什麽車輛了，偶爾還能看見提著東西的行人，街兩邊的店鋪都關門上了板，有些心急的店主已經貼了春聯。

  黃子華回憶著前台服務員的講述，伸著頭左右尋找著那個汽車修理鋪。

  林峰出了一身汗，頭發上冒著熱氣，他把棉襖的扣子解開，二愣子樂嗬嗬地湊過來，“林峰，小霞想咱們四個一起過年，聽說市裏麵除夕夜能看通宵電影，咱們一塊去，怎麽樣？”

  林峰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看什麽看，許寧走了！”“走了？”二愣子瞪著大眼睛盯著林峰看，“啥時候的事兒？為啥走？她不是專程過來和你過年的嗎？”林峰心中火氣又盛，“誰說她是專程和我過年的？人家是體驗生活好吧！別瞎說！”說完發狠地地揮動著掃帚。

  二愣子急忙躲開，“你不痛快別衝我來呀，我還想好不容易有個車，咱們也過個不一樣的年呢！”

  中午的時候，趙玉芬把挑出來的帶魚尾燉了燉，又把昨天招待許寧剩下的飯菜熱了熱，林家開始吃飯，林峰也不說話，隻顧悶著頭吃，趙玉芬碰了碰林遠軍的胳膊，林遠軍扭頭用眼神詢問趙玉芬。

  趙玉芬衝林峰努了努嘴，林遠軍會意，想了想開口道：“小峰啊，你也不小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要處理好，別讓我和你媽為你擔心。”林峰抬起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沒事兒，大過年的說點兒開心的事兒，來媽，吃塊帶魚。”說著，夾了一塊帶魚放在趙玉芬的碗裏。

  趙玉芬滿足地笑了，“小峰啊，這麽大的雪，小寧她們不知道走到哪兒了？你要不給她打個電話，我昨天看見她的電話，小小的，你問問，要是她爸在旁邊，你也關心一下，咱們做人要大度、實誠，別小肚雞腸，男子漢大丈夫別肚子裏裝不下二兩油。”

  林峰又給林遠軍夾了塊帶魚，“她們家，不，她爸在氣頭上，現在打不合適吧？”趙玉芬卻不這麽認為，“有什麽不合適？伸手不打笑臉人，你打電話他還能罵你啊？”“行，我吃過飯就打電話！”林峰頓了頓點頭稱是。

  清河鎮招待所裏，一個女服務員正在敲許誌豪的房間門，許誌豪開了門，女服務員笑容可掬地說：“你好，我是招待所的服務員。”許誌豪疑惑地點了點頭，“你有什麽事嗎？”

  女服務員繼續道：“是這樣兒，我們招待所明天就要放假了，初八才能上班，我就是想問問，你們年前是不是要退房離開？”“走，我們一會兒就退房。”許誌豪心中有一絲鄙夷，落後的地方服務水平確實不高，他還是第一次見酒店的服務員催著客人退房的。

  女服務員的笑容更加燦爛，笑著點頭，“好的，好的，我在前台等你們。”說完，替許誌豪關上房門，躬身退了出去。

  黃子華失望地回到招待所，那個汽車修理鋪找到了，可惜已經上了鎖，門上貼著張紙，上麵歪歪扭扭的幾個字，“本店放假，十六上班。”

  黃子華嚐試著開車出了鎮子，可縣道路窄、路基高，路兩側還有護坡和灌溉水渠，要是汽車在路上打滑很可能衝到坡下，那樣可根本拽不上來，黃子華隻好原路返回向許誌豪匯報。

  許誌豪聽了黃子華的講述，略作思索，“沒有防滑鏈真得走不成嗎？”黃子華斟酌著用詞，“來的時候，就是走這條路，路窄、路況差，當時慢點兒還能走，現在下了雪，看不清路，很容易開下路基，汽車是小事兒，萬一傷到了你們，那是大事兒，我看雪化之前走不成。”

  許誌豪站在窗邊看了看外麵的雪地，“給家裏打電話，讓人到省城，租兩輛越野車，配上防滑鏈，過來接我們。”

  黃子華想想，也是個辦法，“不過，時間恐怕不會那麽快，不知道三十之前能不能回家？”“先不用考慮這些，你去聯係吧！”許誌豪平靜地說，按照最樂觀的估計，黃萬接到電話，派人到省城應該是今天的晚些時候，租車開過來，道路沒問題的話，明天下午之前能到清河，看來，再怎麽抓緊時間正月初一前肯定回不到杭州。

  想到這兒，許誌豪倒安定下來，既然知道最壞的結果會到來，那就沒有必要再著急上火了。

  他抓起房間裏的電話，撥了幾個號碼，“喂，讓大先生接電話。”電話那邊兒答應一聲，傳來一陣跑步聲，接下來仍是腳步聲，隻不過節奏緩慢，一輕一重，似乎還有木棍敲擊地麵的聲音。

  許誌豪坐在沙發上，沒有放下電話。“是誌豪嗎？”電話那頭兒的聲音沙啞低沉。“是我，大哥，我在沙省，這邊兒有個項目，正在磋商，本來是要回去的，可是偏趕上大雪，估計這個年得在沙省過了，我大概在初二三回去，初五咱們一起吃飯。”

  電話那頭兒的聲音似乎有些不悅，“什麽事情需要你親自去？公司一大堆的事情，誰處理？外人總歸是靠不住的，你…”“好的，大哥，這些事兒，等我回去說，提前給大哥拜年啦，祝大哥過年好！”許誌豪打斷了許朗之的話兒，他知道許朗之一定會勸說許誌豪，讓許孝文深度參與集團公司的決策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