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亮了起來，隻不過馬路上起了一層薄霧，遠遠近近的景物被籠罩其中，如夢似幻，很不真實。

  ??大客車緩慢而倔強地行駛著，車內的學生們經過“奮鬥”上了車，此刻都開始困倦，搖搖晃晃地補起覺來。又是一年歸家時，思鄉的心不可能阻擋。

  ??下了公交車這種對思鄉的急迫就變成了行動，大家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背起背包、抓起行李，加快腳步靈敏地繞過步履緩慢的行人，分析判斷間，在遠處汽車駛近前穿越過馬路，這急匆匆的腳步隻有踏上火車，才能讓學子緊張的心得到舒緩。

  ??許寧知道林峰什麽時候走，但她不願意去送他，不是她不想去，隻是有一些不情願，這一點兒不情願也是少女特有的矜持在作祟。許寧心想：“我都主動表白了，可你林峰居然這麽長時間不來找我，難道每次都要我這個女孩子主動嗎？我們都已經確立了戀愛關係，你就沒有想過像其他戀人一樣主動來約我出去看電影、逛公園嗎？你是木頭，還是你原本就對我沒感覺，是我在一廂情願。”

  ??想到這兒，許寧的心絲絲拉拉地疼起來，她又想起鳳舞，因緣際會沒有見到的情敵，如果鳳舞沒有死，她還可以光明正大地競爭，可鳳舞死了，她無法跟林峰心中的鳳舞競爭。她有些無力地坐在沙發裏，仍由柔軟的沙發將自己包裹起來。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許寧說了聲進來，進來的是行政部的小鄺，個頭不高的胖女孩，許寧對公司員工的外在形象要求很高，當然她不會要繡花枕頭，必須有真才實學，得能辦事，辦成事。

  ??而這個小鄺卻是個例外，長得不能說醜，隻是普通而已，但她給許寧的印象是開朗樂觀，說得直白點，是有點兒沒心沒肺，好像一切問題在她麵前都不是事兒，始終樂嗬嗬的。

  ??一進門，小鄺就帶著燦爛的微笑說：“許總，行政部草擬的年底獎金分配方案做好了，請您看看！”許寧把心思收了回來，“黃總看過了嗎？”小鄺笑道：“黃總看過，認為還可以，說請您過目！”

  ??許寧接過報告，一邊看一邊說：“小鄺是本地人吧？”小鄺沒有猶豫，“我家就在雲陽，我在這兒土生土長。”她額前有一縷頭發總是耷拉下來遮住眼睛，她隻好時不時用手撩頭發。

  ??“要是你過年不回家，你父母會不會責怪你？”小鄺一愣，不過仍不加思索地說：“當然會，我爸會拿著擀麵杖滿世界找我，把我腿打斷，然後夾著我回家過年。”說這話的時候，小鄺仍在笑，好像那腿是別人的。

  ??許寧被小鄺逗樂了，“你，不，你們家真有意思。”小鄺少有的表現出謙虛，“工人家沒啥講究的，粗點兒。”

  ??“那如果你是去男朋友家過年呢？”許寧繼續問道。“那就不會，我爸媽特別擔心我嫁不出去，如果能和男朋友去他們家過年，我爸媽巴不得呢，他們希望我就那兒待著，永遠別回家呢！”小鄺手舞足蹈地說著。

  ??許寧笑得前仰後合地，捂著肚子指著小鄺說不出話來。

  ??林峰回到村裏時已經是傍晚了，從鎮上進村的路上沒有一個人，他一路上都在找熟人，可沒想到一個人都沒有，從鎮長途車站下了車，他就背著背包一直走回來，累得他夠嗆。

  ??道路兩邊的地裏光禿禿的，有些家戶懶，玉米杆子還插在地裏，幹枯的葉子在北風中顫動著。地麵上隻有一層薄薄地積雪，已經不見了白色，摻著灰土和煤灰，肮肮髒髒地散落在路邊，隻是偶爾能在地裏發現些純白色。

  ??林峰頭上冒著熱氣，汗水已經將內衣濕透，可愉快的心情無法抑製。他大踏步地向村裏走，不時從道邊兒家戶裏傳來嘩嘩的麻將聲。村裏的行人也不多，看見林峰都跟他打招呼，而林峰也熱情地回應著。

  ??來到自家院外，“爸媽、小洋，我回來啦！”可家裏關著燈，沒有人回應。林峰覺得奇怪，這個時間一家人應該都在吃飯，這是出去啦？院門和房門沒鎖，林峰進了屋發現爐子上還有燒開的水，林洋的作業本和鋼筆扔在桌子上。

  ??就在這時，院門外響起說話聲，“我沒事兒，你看汪老四按摩一下就沒事兒啦！大驚小怪的。”這聲音林峰很熟悉，正是母親趙玉芬，“你別強，這一冬天，你疼了幾次啦？老四這小子就會按摩，這也去不了根啊！”“慢慢來嗎！你別太著急了。”兩個人的聲音是那麽親切，這時，另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爸媽，院門怎麽開了？誰進咱們家啦？”是林洋。

  ??林峰湊到門縫，正看到一家三口從院外進來，躡手躡腳、小心翼翼的，好像這不是他們的家。

  ??林峰猛地推開門，出現在三人眼前，三人都是一睜，林洋先反應過來，一聲哥出口，人已經竄進林峰懷裏。林遠軍和趙玉芬也很高興，兒子回來過年自然是喜事，趙玉芬剛才還在扶著腰的手現在開始在林峰的臉上摩挲，“小峰啊，你都瘦了，別舍不得錢，別舍不得錢。”

  ??一家四口進了屋，自是一番天倫之樂。第二天，林峰睡了個懶覺，醒來時已經是天光大亮。林遠軍在院子裏喊：“小峰醒了沒，再不走就晚了。”趙玉芬卻不依他，掀起棉門簾子，“你嚷什麽嚷？小峰剛回來，讓他好好睡一覺，你跟小洋去，別帶小峰啦！”

  ??林峰忙穿著衣服，“爸，等等我，我去！”說著跳下炕，趿拉著鞋就往出跑。趙玉芬見狀忙喊：“還沒吃飯呢！吃過飯再走。”林峰聽到這話兒，猛地回身從籠屜裏抓起兩個饅頭就往出跑。

  ??趙玉芬又喊道：“安生吃完再走，安生吃完再走。”“媽，你別管了，我沒事兒。”林峰嘴裏叼著饅頭含糊地說著。林洋此時也衝趙玉芬招手，“媽，我也去，你一個人在家看門吧！”說著爺仨便上了村道向東頭的早集去了。今天是臘月二十八，年底的最後一個大集，林遠軍準備把未置辦的年貨都給辦齊了。趙玉芬看著遠去的三人，臉上浮現出幸福和滿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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