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屈成強一起來的，是廠裏的質量部長，叫朱宏傑，一個矮個子的眼鏡男，四十多歲，不苟言笑。

  他們直接到教室找到林峰，林峰把報紙交給屈成強。兩個人把那兩張照片湊到眼前仔細端詳了半天，“林峰，這家超市你去過沒？”林峰點點頭，“我去找過，是一家小超市，在紅光路，我也進去過，已經沒有牛肉幹在賣啦！”

  屈成強扭頭看向一旁的朱宏傑，朱宏傑問：“處理事兒的是區裏還是市裏的質監局？”“這個我沒問，主要擔心對方有戒心。”林峰回道。

  “那這樣吧，你帶我們去一趟，我們直接跟超市老板談談。”朱宏傑並沒有征詢屈成強的意見，看來處理此事應該是以朱宏傑為主。

  三人打車來到紅光路，路不寬，卻仍有小商小販占道賣著東西，沿街樓房的一樓都開了門改成底店，那家超市便是這樣的底店，不大的招牌上四個大字，“小義超市”，招牌已經很舊了，看來這家超市應該開了很長時間。

  三人掀開棉門簾進入超市，裏麵生著爐子很暖和，朱宏傑的眼鏡上立刻浮現出一層水霧。進門的左邊是一節玻璃櫃台，一個胖呼呼的女人正在本子上寫著什麽，見到有人進來，抬頭看了看。看到林峰似乎還有些印象，但看到屈成強兩人卻發現不認識，也不說話，隻是怔怔地看著。

  屈成強微笑著衝女人點了點頭，女人看了半天發現眼前之人似乎沒有惡意，便又低下頭繼續做自己的事。

  這間超市真得不大，窄窄的三排貨架將房間擠得滿滿的，靠牆一周的上方還搭著木架，上麵存放著很多包裝箱。

  此時，超市裏並沒有別的客人，林峰三人便在這超市裏轉悠，翻動著貨架上的商品，確實沒有發現牛肉幹，方圓牌的沒有，其他品牌的也沒有。

  屈成強和朱宏傑對視一眼，來到櫃台邊，笑著問女人，“老板，我想問問，你們這兒有方圓牛肉幹賣嗎？”

  女人聽到後立即警覺起來，“你們是什麽人？”屈成強笑意更濃，“我們是方圓牛肉幹的生產廠家，特意過來處理問題牛肉幹事的。”女人的表情由警覺變成憤怒，手指著屈成強的鼻子，“都是你們害我們，那破牛肉幹把我們害慘了，罰了我們五千塊錢，你們賠！”

  屈成強急忙解釋，“你別著急，我們就是來處理這事兒的，如果我們的產品真得出了問題，我們一定會負責的。”

  女人聽到屈成強的話兒，態度稍稍緩和下來。屈成強繼續說：“老板，你們店裏還有方圓牛肉幹嗎？我們想看看。”“都讓質監局拿走了，三千塊錢的貨，你們得把錢退給我。”女人的氣又上來了。

  屈成強態度仍很和氣，“那是區裏還是市裏的？”“我怎麽知道？我男人不在，你們問他。”女人餘怒未消。“那他什麽時候回來？”朱宏傑在旁邊問了一句，女人看了朱宏傑一眼，態度似乎有所緩和，“他，他出去打麻將去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朱宏傑和屈成強對視一眼，朱宏傑繼續說：“老板，我們是來解決問題的，你們有損失，我們知道，但事情得調查清楚，如果真是我們廠家的問題，我們也不會推卸責任，但是你們也得配合。你聯係一下你男人，讓他回來一趟！”

  朱宏傑的話似乎要比屈成強有份量，那女人猶豫了一下，“我也沒法聯係他，隻能等。”“那他在哪兒打麻將，你知道吧？”朱宏傑繼續問，“知道，但是…”女人欲言又止，“他不讓去找，會生氣的，生氣了就會打人。”

  朱宏傑眉頭皺了皺，“你男人還打人呢？”女人眼中閃過懼色，沒有說話。朱宏傑看了屈成強一眼，“那我們就在店裏等等。”沒有辦法，現在隻能耐心等待了。

  接下來，朱宏傑又耐心地問女人問題，原來這家超市是女人和她男人開的夫妻店，她男人叫孔小義，這方圓牛肉幹就是她男人進的貨，至於從哪進的？女人不知道了，原來她們也不賣牛肉幹，這東西價格高，壓錢多。這次，不知道為什麽她男人會進牛肉幹，進了還不到一周，一個顧客就拿著牛肉幹找了回來，要求退貨和賠償，她男人不同意就吵了起來，還動了手打了那個顧客，那個顧客就不幹了，投訴到質監局。

  聽完女人的敘述，朱宏傑的眉頭皺得更緊，這件事有些蹊蹺，超市之前沒賣過牛肉幹，為什麽會突然要賣？剛賣一周就出問題，哪有這麽巧的事兒？顧客找回來，是自己的問題就給人家處理，不是也好言解釋清楚，沒必要因為點兒牛肉幹打人嘛，這孔小義似乎怕事兒不大，有意在擴大事態，這不像是做買賣的，俗話說：和氣生財嘛！況且，這麽小的超市，又是開在居民區裏，主要就是經營熟客，如果不維護好聲譽，很難生存下去，他一個開了這麽長時間超市的人難道不知道？

  想罷，朱宏傑又問女人，“那個顧客是你們的熟客嗎？”女人想了想，搖搖頭，“沒見過，應該是過路的吧！”“那，你們店裏這種過路的客人多嗎？”朱宏傑緊接著問。女人搖頭。

  “那個顧客買牛肉幹時你在場嗎？”朱宏傑繼續問。女人又是搖頭，“應該是我男人賣的。”

  林峰三人在超市裏等了兩個多小時，在此期間，這小超市裏來的客人並不多，看他們跟女人打招呼的樣子，應該都是熟客。

  快到中午，朱宏傑對女人說：“我們出去吃個飯，一會兒再回來，要是你男人回來了，你讓他等等我們。”女人點頭同意。

  林峰三人出了超市，在這紅光路上轉悠著找飯館，找到一家拉麵館點了三碗拉麵。吃麵時，屈成強問朱宏傑，“你覺得怎麽樣？”朱宏傑略作思考，“這裏邊兒應該是有點問題，整件事情聽起來像是安排好的。”

  林峰也聽出一些蹊蹺，“我也感覺有些不對，那超市老板不像是什麽好人，動不動就打人，生意哪有這麽做的？”屈成強笑了笑，“光憑這個也不能說有問題，等一下看看這個孔小義到底是什麽人。”

  吃完拉麵，三個人回到超市。女人正抱著一個鋁飯盒呼嚕呼嚕地吃著，見到他們回來，“沒回來，你們再等等吧！”

  林峰有些失望，原本他想著孔小義會回來吃飯呢。屈成強和朱宏傑看來也有些失望，不過也沒有辦法隻好繼續等。

  這時，一個燙著頭發的小個子挑門簾進來，他一進門，眼睛就在超市裏轉，原本有兩個顧客正在買東西見這人進來，便急匆匆地結了賬走了。

  那女人似乎也有些不自然，小個子疑惑地看著林峰三人好半天，轉頭對女人說：“義哥沒錢了，讓我過來拿點錢。”女人遲疑著問：“要多少？”小個子不耐煩道：“有多少拿多少，別磨嘰！”

  林峰聽到忙上前一步，“孔小義要你回來拿錢？”小個子隻有林峰的肩膀高，抬頭疑惑地看著林峰，“你們是什麽人？”“我們在這兒等了孔小義半天了，你能不能叫他回來？”林峰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小個子扭頭用眼神詢問女人，“他們是牛肉幹廠家的，過來調查的。”女人似乎對這個小個子有些懼怕。

  小個子搶過女人手裏的錢，“我去問問義哥。”說著，轉身就往出走。林峰準備跟著小個子出門，“你幹什麽？”小個人攔住林峰，“我跟你去吧！”林峰實在是擔心這事情有變化。那小個子眼中狠色浮現，“在這兒待著！”說完，挑簾出了門。

  林峰注意到他擋在自己身前的手背上刺著青，屈成強擔心林峰跟上會吃虧，忙拉住林峰。

  朱宏傑態度放緩地問女人，“這個是什麽人？”女人扭頭從窗戶上看到那小個子走遠，才慢慢地說：“是跟著我家男人混的。”

  “你男人是混的，混社會的？”朱宏傑明知顧問。女人沒有回答。

  沒過多久，一個體格強壯的光頭挑門簾進來，後麵跟著剛才出去的小個子，光頭穿著黑貂，卻敞著懷，脖子上墜著一條黃橙橙的鏈子。

  他進屋就不住地打量林峰三人，看了半天也不說話，扭頭瞪著女人，女人的聲音像蚊子叫，“他們就是方圓廠家的人。”

  光頭臉上的凶狠一閃而過，對著林峰三人說道：“帶錢了嗎？”屈成強一怔，仍態度平和地說：“我們來調查一下情況，有些事情想問問你。”光頭卻把手一抬，“先甭說別的，把質監局扣了我的貨，罰了我的錢，怎麽說？”

  “如果是我們的問題，當然可以賠償。”屈成強平靜地說。“什麽叫如果，就是你們的貨，現在就交錢！”光頭眼睛一立，身後的小個子也跟著喊道：“交錢！”

  林峰見兩人要耍橫，心中氣憤挺身站在屈成強身側，怒視著光頭兩人。

  屈成強壓住心中的火氣，“我們是代表廠裏來解決問題的，如果你們想要解決問題就得配合我們，耍橫沒用。”

  光頭眼珠轉來轉去，狠色消減了些，“好，好，你們說怎麽辦，就怎麽辦吧！”屈成強隨即問：“你是這超市的老板孔小義？”光頭身後的小個子，“義哥的大名也是你叫的？”他明顯是想在他老大的麵前表現一番。

  光頭抬手阻止了小個子，“對，我就是，他們都叫我義哥，你們也可以這麽叫！”說完身體後仰，頭也抬得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