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四點半，夜幕已漸漸褪去，遠處地平線上露出魚肚白，光暈慢慢擴大，由一點撲向四麵八方。林峰從床上坐起來，腦袋還有些迷糊，眼皮也幹澀的緊，他放輕動作穿好衣服，拖上拖鞋，從床底下拿出臉盆。

  臉盆是搪瓷的，與地麵輕微碰撞後發出一絲聲響，林峰停下動作向周圍看了看。寢室裏仍是鼾聲大作，沒有人被吵醒，他又向程明的床上看了看，程明還在睡覺。

  沒有再耽擱，林峰躡手躡腳出了門去水房洗漱。寂靜的走廊裏回蕩起林峰的腳步聲，走廊裏的燈是聲控的，隨著林峰的腳步，白熾燈泡依次亮起又依次熄滅。

  春天的水很涼，林峰呲牙咧嘴地刷完牙，當冰冷的毛巾擦過臉時，他完全清醒了。身後傳來腳步聲，他知道是誰，程明起床了，回頭一看，林峰倒有些好笑了，程明端著臉盆走過來，不過眼睛是閉著的，“還沒睡醒？”

  “那當然，能睡醒才怪。我發現我還是不適合早起，這都快一年了。”程明仍閉著眼睛。“拿濕毛巾擦一把就適應了。”林峰開了個玩笑。

  走上去養牛場的路，金燦燦的晨曦灑上身後的寢室樓，而希望就在前方，兩個人的心情好了很多。

  今年，學院又投了資，擴建了養牛場，現在煤場旁邊的空地上都蓋起了牛圈，老邢又買了十幾頭牛犢，牛多了，人手就不夠了，不過好在學校裏像林峰這樣的貧困學生很多，老邢不愁找不到幹活的。

  說來，老邢給的工錢並不高，他要是雇傭外麵的全職夥計，這點兒工資人家可不幹，好孬學生也不求掙錢，隻要能掙出吃飯錢也就行了。林峰有時琢磨要不要向老邢提一提漲工資的事，不過，想想還是算了，自己每天的事不少，偶爾還不能按時工作，老邢能寬容至此已經很不容易了。

  林峰他們到的時候，牛圈裏已經有四五個學生在幹活了。老邢正陪著一個長將軍肚的男人在養牛場裏轉悠，林峰和程明跟老邢打招呼，老邢點了點頭又弓著腰陪著“將軍肚”說話。林峰跟旁邊的人打聽了一下，說是“將軍肚”是沙省一個牛奶企業的代表，準備跟老邢定貨，這家企業要在雲陽建一個分廠，特地來考查貨源的。

  林峰聽說是沙省的，心中頓生好感，那大的嚇人的將軍肚在林峰的眼中似乎也變成了沉穩和成功的標誌了。

  上午下課後，林峰出了一趟學校，金陽委托他去買一瓶洗發水，其實他從市場裏批發了洗發水，隻是沒有金陽要的牌子，這種洗發水有些貴，林峰怕賣不出去，沒敢進。他騎上自行車很快就回來了，一路上林峰都在琢磨，金陽一個女孩子為什麽要買一瓶男士的洗發水？難道是金陽戀愛了？對，一定是，給他男朋友買的。

  以前，林峰沒有做日化生意前，還真不知道洗發水還分男女，想想母親用的那種大圓桶的洗頭膏，林峰隻能感歎城裏人真會活，他從家裏帶過來的也是這種圓桶洗頭膏，一塊錢一桶能用三個月，省一省一個學期就夠了。他去市場裏找過這種洗頭膏，沒找到，看來雲陽的消費層次是比清河鎮上高。

  上課之前，林峰把找回來的零錢和洗發水交給金陽，金陽笑著說：“林峰，這零錢呢，就是你的跑腿費了，至於，這洗發水是我送你的禮物。”說完，把東西和零錢又遞了回來。林峰有些傻眼，“金陽，這怎麽能行？這，東西太貴重了，跑腿費也高了。”

  林峰瞥見程明、趙強和柳少軍在旁邊偷笑，金陽卻道：“你別用那洗頭膏洗頭了，頭皮多，我看得都不忍心了，再說，頭發上也有味…”這回兒林峰的臉變成紅蘋果，這不是尷尬，什麽是尷尬。

  林峰分明看見程明他們正在肆無忌憚的笑，他隻好對金陽說：“那好吧，不過東西太貴，我給你免費跑十次腿得了。”金陽像是嗔怒道：“不用，送你的禮物，你再跑腿，好像是我賣給你的。”

  林峰無奈了，自己可不想無緣無故受女生的恩惠，正在左右為難時，趙強在旁邊起哄，“林峰，難得金美女體貼你，你就拿上唄！”林峰露出一個惡狠狠的眼神，金陽聽了不覺臉上也是一紅，扭回頭不看林峰。

  林峰隻好把洗發水放進包裏，想想也不對，他湊到金陽麵前，“你送我東西，我怎麽還能要你的跑腿費呢！這錢我給你。”說著，把零錢放在金陽的桌子上。這時周圍的人都向這邊望來，金陽的臉已經紅到耳根，她向林峰甩出一個白眼把錢抓起來，塞進了自己的兜裏。

  中午吃飯時，林峰一直處於寢室兄弟們的取笑中。林峰也不能和他們翻臉，隨他們去吧。魯曉南打了飯走了過來，坐在栗梅和許磊身邊，“你們笑什麽呢？”栗梅忍住笑，“林峰他們班一個女生送給林峰一瓶洗發水，他們都說那女生對林峰有意思。”

  魯曉南臉色一白，扭頭看向林峰，“真的呀？林峰你可要抓住機會呀！”林峰已經被他們煩的夠嗆，可也不可能放任不管，“哪有的事？她就是嫌棄我的洗頭膏不好，有味。”

  趙強在一旁笑道：“那為什麽隻有她嫌棄啊？我們都不嫌棄，隻有她嫌棄，這就說明問題嘛！”這話說得林峰沒詞了，是啊，為什麽呢？

  魯曉南看到林峰的窘迫，出言解圍，“也許，那個女生有潔癖呢，見不得別人不整潔吧？”林峰看到救星，“對，對，還是魯師姐說得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栗梅在一旁卻數落魯曉南，“曉南，我們好不容易找個開心的事，你別掃興啊！”

  魯曉南拿勺子把點著栗梅的腦門，“你們開玩笑，說兩句得了，看把林峰急得，還能吃進去飯嗎？”這句話一出，栗梅可抓住重點了，皺著眉頭說：“曉南，我發現你似乎也很關心林峰啊！”

  魯曉南反應過來，端起飯盒，“你們是太無聊了，淨瞎琢磨，我回寢室吃嘍！”說著，轉身就走。眾人的眼光都瞄向了林峰，那眼光絕對是幸災樂禍。林峰急忙端著飯盒逃去了別的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