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甄建國坐在椅子上默默無語，他老婆站在病房中央，一隻手插著腰，一隻手指著甄建國的鼻子，“甄建國，你就是個窩囊廢，讓兩個警察就把你嚇著了，他們是你鎮子的警察，你就不能拿出點鎮長的威嚴來，咱兒子都被打成這樣了，你就不能指示他們趕緊嚴辦，判刑、坐牢、槍斃…”他老婆越說越激動，口吐蓮花，唾沫星子亂飛，完全沒有了之前貴婦人的雍容和矜持。

  劉主任看情況不對早就躲了出去，人家兩口子吵架，自己幹嘛在旁邊聽罵呐。病房裏隻有他們夫妻兩人和病床上的甄宇凡，甄建國似乎被老婆的無理取鬧激怒了，“賈貴珍，你要弄清楚，派出所上麵有分局，還有市局，我能命令了誰，你當我是市長呢？”甄建國臉上的青筋突出，眼珠子也是血紅一片。

  賈貴珍被嚇著了，她從沒見過丈夫這樣兒，氣勢陡然就沒了，頹然地坐在床上，嗚嗚地哭起來，“別在這兒號喪了，我還沒死呢！”甄建國餘怒未消地喝道。

  就在這時，病床上的甄宇凡手突然動了一下，眼皮也微微地顫動著，甄建國正麵對著病床，急忙緊走幾步來到床前，“小凡，小凡，你聽得到嗎？”賈貴珍反應過來，急忙轉身俯下身湊在兒子耳邊，“小凡，小凡！”

  甄建國扭頭向病房外喊：“老劉，讓大夫過來，小凡快醒了。”劉主任聽到聲音，探進頭來，“好，好，我馬上去叫大夫。”緊接著，走廊裏傳來劉主任的喊聲和急促的腳步聲。

  當邢大夫和護士走進來的時候，甄宇凡已經醒了，隻是胳膊、肋骨處傳來的疼痛和嚴重的眩暈讓他不斷地呻吟。邢大夫又替甄宇凡檢查了一遍，扭頭對甄建國說：“病人已經醒了，現在麻藥的藥勁過去了，如果他疼得受不了，我們可以給他開一些止痛藥。”“開，開，大夫，你就給他開一些吧！”賈貴珍急忙央求道。

  甄宇凡吃了藥明顯消停了，甄建國坐在床邊問：“小凡，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那人要打你？”甄宇凡開始咬牙切齒，“我怎麽知道，那就是個瘋子，披頭就是一板磚，我根本就沒想到，公司裏的人圍著他打，可那小子像是練過的，幾個人都近不了身，他死命地打我，根本就不說話，我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甄宇凡嘴上這麽說，可心裏似乎有些懷疑，難道跟那個女中學生有關？不過這個懷疑他沒說，他不敢肯定甄建國能幫得了他。

  賈貴珍聽到兒子親口講述被打的經過，不由地又是氣憤不平，“甄建國，你聽聽，那凶手是想殺人呐，這種人不殺，還怎麽得了？”甄建國沒說話，隻是眉頭皺的更緊了，思忖良久，“老劉啊，你去查一下那個人的背景。”劉主任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忙點頭答應，剛想出病房，甄建國又叫住他，“你給秦召明打電話，就說小凡醒了，讓他們過來。”賈貴珍剛想說話，讓甄建國一個眼神給製止了。

  秦召明到了派出所，剛把調查甄宇凡車的事安排下去，劉主任的電話就到了，他叫上一個年輕民警就返回縣醫院。甄宇凡知道秦召明其人，他沒來由地有些緊張。秦召明把甄建國和賈貴珍都請出病房，開門見山地甄宇凡問：“你認識打你的人嗎？”

  甄宇凡搖搖頭，“不認識，從沒見過。”“那你知道為什麽挨打嗎？”秦召明繼續問，“不知道，那人上來就打，根本不說話，我現在也迷糊著呐。”甄宇凡抱怨著。“他說見不得你欺辱別人，是來替人伸張正義的。”秦召明緊接著就問，根本不給甄宇凡反應的時間。

  甄宇凡急忙道：“哪有的事？我哪欺辱過別…”他的話戛然而止，眼珠滴溜溜地轉起來，如果現在不承認，警察就會繼續查下去，難保不翻出些什麽，萬一這個瘋子是為那個女中學生出頭，警察就會查到我與這事兒有關係。不如現在承認，讓警察結了案，等這事兒平息了，我還弄不了他？想到這兒，甄宇凡想是突然想起什麽，“是，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就是有個人碰了我的車，我讓他賠錢來著。”

  秦召明眼神中閃出一絲玩味的意味，這甄宇凡倒是很聰明啊，腦子沒被打壞，“你說一下，是怎麽回事？”甄宇凡開始編故事，總之就是把自己描述成恃強淩弱的惡霸。

  年輕的民警一邊記錄，一邊抬頭看著眼前這個受害者，似乎在懷疑這人的智商。秦召明可沒年輕民警的想法，他更堅信，甄宇凡與許鳳舞一案有莫大的關係，不然，像甄宇凡這般有錢有勢的人物沒必要這樣自我檢討。

  出了病房，秦召明請甄建國到了旁邊的病房，“甄鎮長，剛才甄宇凡已經講述了全過程，他承認之前曾欺辱過一位老人，才因此被打。”說到這兒，秦召明故意停了停，觀察著甄建國的反應，甄建國似乎沒有太多意外，聽到這些後麵色很平靜。

  秦召明繼續說：“鑒於案情，我們認為可以定型為一般的鬥毆事件，可以給予一定的治安處罰，比如拘留五日。”說到這兒，秦召明又停下，沒有繼續說。這回兒甄建國不平靜了，眼中閃過一絲怒意，卻強忍著沒發怒，“那我兒子就白挨了一頓打了！”秦召明忙說：“鎮長，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們還可以要求打人者給予賠償，比如醫藥費、誤工費等。”甄建國還想說話，張了張嘴到底沒說出來。

  回所裏的路上，年輕的民警問秦召明，“秦所，那個甄宇凡是不是腦子被打壞了，為什麽給自己扣屎盆子啊？”秦召明微笑著看著年輕民警，“你說呢？”年輕民警開著車皺著眉頭，“一時我也想不出，反正我覺得他有問題。”秦召明笑了。年輕民警又說：“我覺得甄鎮長也有些怪，一副前怕狼後怕虎的感覺，完全不像鎮上人傳說的那樣。”秦召明這回是大笑了，拍著年輕民警的肩膀，“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