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誌平沒有滿足眼前的成功，深圳還是太小了，他要去上海和北京，此時，他已經把叔叔的囑咐忘了，確切地說他是不想記起。張興義來匯報工作，講著講著，就發現範誌平心不在焉，他停下來也不說話，隻是看著範誌平，範誌平沒聽到說話聲，抬起頭看見張興義看著他，便不好意思地笑了，“抱歉，我走神了！”張興義開口問道：“有事？”

  範誌平遞給張興義一支煙，邊點火邊說：“你說如果我們在上海開一家公司怎麽樣？”張興義並不吃驚，“當然應該，隻是我們剛在深圳立足，建築公司那邊雖然爭取到一些業務，但都是些小項目，現在還沒有競標大項目的能力，要是沒有較高的設計施工等級、雄厚的資金支持和優秀的設計能力，我們根本不可能在競標中領先。”

  範誌平吐了個煙圈，“我知道，建築公司需要一個積累的過程，但貿易公司可以快速擴張啊，我們必須把貿易公司放在信息、資金和市場最活躍的地區。”他站起身，繼續說：“現在啊，我們還不能停步，這裏的優勢並不是隻給我們的，我想過了，下個星期你和我去上海，我們要在那裏辦新的分公司！”

  張興義笑了笑，“我同意你的看法，隻是現實的困難怎麽解決？資金、人員、當地營商環境都不熟悉，會不會出問題？”範誌平深吸一口煙，“困難肯定有，隻是都可以解決！資金先從香港和深圳貿易公司周轉資金裏挪用，如果還不夠，我們可以以深圳公司名義貸一部分款，貿易公司注冊也用不了多少資金。”

  張興義一皺眉，“挪用資金會不會使資金鏈斷裂啊？萬一其中一環斷了，會很麻煩的！”範誌平點了點頭，“你說的很對，所以我要親自操作上海公司的運作，你在後麵支持我！”張興義很擔憂，他心想剛剛吃了幾天的安心飯，又要折騰了，但他心裏還是信任範誌平的，便不再阻止了。

  兩天後，範誌平和張興義已經站在黃浦江岸邊，看著滔滔江水，範誌平確切地說是範福安感慨萬千，叔叔一定也想回來看看，塵世上一代新人換舊人，隻有這江水滾滾向前始終都不曾停歇的。範誌平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向張興義說，“也許我們來晚了！”張興義不解其意，扭回頭看向範誌平，見他仍眼望著江水，沒有同自己說話的意思，便沒有追問，扭回頭看向江水。其實範誌平是對去世的父親說的，他來晚了！

  上海公司籌備工作進展得很順利，公司選址有很多選擇，而範誌平選擇了毗鄰外灘的一處寫字樓，站在樓上打開窗子，絲絲潮濕的風吹過來，總能讓他的頭腦清醒，仿佛深沉而厚重的曆史畫卷在麵前展開，而走在狹窄的弄堂裏，上海特有的細質生活也讓範誌平很好奇，也許他這個重慶辣子心也有如上海小點心那般細膩，他想如果父親沒有那當子事，是不是自己也能成為一個氣質儒雅的上海男人。

  上海公司掛牌那天，範誌平接到一個電話，以致於範誌平留下張興義繼續完成後麵的程序，自己卻搭乘最近的航班趕回香港。發生了什麽事情呢？是周文的事，周文死了，確切地說是周文和周武原來的手下瘦子一起死的，而且是死在範誌平的木材貨場。範誌平實在沒想到，周文會死，更想不到他們去自己的貨場幹什麽，又怎麽會死在那裏。

  現在，幾個月內周武和周文都死了，這對虎周的打擊可想而知。範誌平沒有直接去周家別墅，他先回了叔叔的麵館，“叔叔，這是怎麽回事？周文是怎麽死的？”叔叔歎了口氣，“自作孽不可活！”範誌平扶叔叔慢慢地坐在門口的木椅上，叔叔繼續說：“自打周武死了，周武的人大部分就跟了周文，其中有個外號叫瘦子的，原來就是周武的幹將，跟了周文後也倒是聽話，辦事也夠爽快，誰知他卻是警方的臥底，據說掌握了許多周文不法的證據，特別是聯合台灣人對付周武的證據。

  為此，周文一直就想除掉瘦子，後來在你貨場附近找到瘦子，瘦子應該是知道你和周家的關係，便跑進貨場裏躲避，一開始周文還不想進貨場，隻聽說那時警察也到了，他便殺心大起，帶著人進貨場地搜查，碰巧自己碰開擋木頭的鐵鍁，比腰粗的木頭滾下來，正把周文的腳壓住，當時幾個手下都去救周文，有抬木頭的、有幫著抽腳的，六七個人費了半天勁才把周文從原木底下抽出來。

  誰想那瘦子不知道怎麽跑回來，看見周文受傷，就朝周文打了兩槍，一槍打在小腹，一槍打在胸口，就這樣給打死了。周文手下反應過來便還擊，打傷了瘦子，瘦子又打倒兩人，負傷逃跑，沒跑多遠便被人追上給打死了。哎，虎周老年喪子，心情可想而知！你見著他別提不開心的事，多安慰他幾句！”範誌平點點頭，可心裏想的卻是：我怎麽安慰他，要安慰也是你為安慰啊！不過既然叔叔說了，他也不能反駁，一路上，他都在組織語言，而到了周家才能覺得那些言語準備都是多餘。

  虎周比起上一次，明顯沒有那麽難過。但虎周的樣子也把範誌平嚇了一跳，隻見虎周已經瘦成了一條，氣色也不如以前。範誌平不無擔憂地說：“周叔，你要保重身體啊！人死不能複生，你也不要太難過啦！”虎周臉上顯出一絲苦笑，“入我們這行的都知道有這一天！”說著扭頭看向範誌平的叔叔，“二哥，想想這裏也跟那年的上海一樣啦！”叔叔點點頭，沒有說話！

  範誌平心中不忍，“周叔、叔叔、我剛從上海回來，我帶你們回上海看看，怎麽樣？”叔叔眼裏的光，一顯便消失！而虎周的眼裏卻有了堅定的神色，“好，我跟你去，如果能在我死之前回一趟上海，死了也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