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力感歎道：“冀叔真是個實在人，下次路過北京再去他那住，給他帶點人參過去。”林峰嚇了一跳，“人參，那得多貴啊？咱買得起嗎？”

  薛大力和孟林對視一眼，大笑起來，“不是野生的，野山參可貴了，好的得上萬，還是論根賣，聽說，就是那些須子都是寶，搞到一根回家煮湯，每次隻需要用上一小節，喝了都是大補，那咱哪能買得起啊，我說的是人工種的，不貴，幾十塊、十幾塊一斤。”林峰驚訝道：“人參還能種？”

  薛大力嘴一撇，“那當然，隻要錢給到位，什麽弄不出來？我那天在報紙上看了，現在連吃肉都不用養豬了，有人用豆腐做成了肉，做出的菜根本分不出來，哪是肉，哪是豆腐？”孟林也好奇地問：“真的假的？豆腐才多少錢一斤，趕明兒咱們開個飯館，用豆腐做成肉，當肉來賣，肯定賺錢。”

  薛大力朝孟林的腦袋上拍了一下，笑著說：“你都想什麽呢？咱能幹那缺德事嗎？老老實實砌你的磚吧！”林峰也笑了。三個人說笑著繼續打著撲克，旅途也變得不那麽無聊了。

  車廂裏依舊很熱鬧，人們三個一堆，五個一夥，聚在一起談論著、說笑著，那些獨具東北特色的噪音給這夏末的旅途增添了許多歡樂。

  中午吃飯的時候，薛大力拿出個塑料袋，裏麵是幾張蔥花餅、一大塊醬牛肉、一些花生米和醃菜，林峰疑惑地問，“薛哥，你什麽時候買的？”“哪是我買的，冀叔早上塞給我的，讓咱們路上吃！”薛大力感動地說。

  林峰又和列車售貨員買了瓶白酒，三個人便開始邊吃邊聊。等東西吃完，酒也喝光，收拾完東西林峰就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列車上其實很容易睡著，有規律地晃動，帶有一絲搖籃的感覺，隻是坐著睡，確實不舒服，人體總是會不自覺地尋找個舒服的姿勢，這樣又怎麽能睡得安穩呢？

  恍惚間，林峰發現自己穿著城裏人才穿的西服，坐著火車旅行，不是坐硬座，而是躺在臥鋪上，身體舒服的伸展著，還有雪白的枕頭和被子，而且都是剛洗過的，嗨，這樣睡覺得多舒服啊！

  一轉眼，自己又挎著皮包，雄赳赳氣昂昂地站在糧倉的爬梯上，腳下是成袋成袋的糧食山，自己指揮著二愣子、方文山和糧庫的搬運工往外搬米袋子，兩手還不停地數著錢。等林峰睜開眼回到現實，不由得好笑，看來自己就是個財迷，就想著賺錢啦！

  他揉了揉眼睛，往窗外望去，鐵路兩邊是大片大片的良田，一眼望不到邊。大部分都是水稻和苞米，很少有蔬菜地，地麵上也沒有裸露的幹土地，即便是在田梗上，也是綠色的草和彩色的花，可見這裏不缺水。遠處的山也不似家裏那樣光禿禿的，而滿是綠色，那山頂上生長的大樹也甚是茂盛，這裏便是東北大平原了。

  據說，晚清、民國期間，河北、山東等黃河下遊地區連年遭災，加之外敵入侵、軍閥混戰的原因，大批農民流離失所，無處安身，便跨過山海關來到這東北大平原。這裏土地肥沃，地勢平坦，水土豐茂，便於開墾和耕作，於是，他們逐漸安下家來，繁衍生息，便形成了現在的“北大倉”。

  薛大力坐在對麵喝水，“這東北就是好啊，一色兒的黑土地，那地裏隻要刨個坑，把種子埋進去就能長出來，都不用施肥，澆水也不用愁，接天地下雨，咱在這裏要是有片地，那吃喝就不愁啦！”

  列車兩旁時不時得，便會有高高的糧倉一晃而過，運糧的汽車則在鐵道邊綿延數裏地都不鮮見。

  這時，喇叭裏已開始播放到站提示。薛大力收拾了杯子，從行李架上拿下行李，轉頭對林峰說：“馬上到雲陽了，收拾收拾下車吧！”林峰也站起身拿下行李，將東西收拾好，放在座椅上等著。

  列車很快進站，三人便下車出了火車站，雲陽的天氣比家裏還要涼快一些的。薛大力扭頭對林峰說：“雲陽工業學院和我們的工地同路，你現在過去也晚了，天都黑了，不如和我們回工地，有飯吃、有地方睡，等明天早上再去報到！”

  林峰想了想，“行，那今晚就得麻煩薛大哥了！”薛大力滿不在乎，“你這是說啥呢？咱們是兄弟，以後這些話不要說啦！”

  三人走出廣場來到公交車站等車，這時，太陽已經西斜，天空中彌漫著濃霧，似乎又像是煙，灰蒙蒙的，頂多能看清十來米遠的景物。夕陽隻剩下一個模糊的光影，那光影透過這煙霧的阻隔，將最後一點餘輝灑向大地。

  林峰屬實有些不適應，在家裏天天都是晴天，抬頭就能看到藍天白雲，即便是夜晚也是明月繁星相伴。如今讓他置身這濃霧中，他喘不過氣來，似乎空氣中還彌漫著嗆人的煤煙味，林峰的嗓子很癢，忍不住就咳起來。

  地麵上好像鋪著黑色的油，烏黑發亮，分不清楚哪是土，哪是路啦！街上的人可不少，路上也有不少汽車來往穿梭，但和京城比轉來，就要少一些。這就是我要上學的地方嗎？林峰胡思亂想著。

  等了半個小時，車來了，三人上了車，薛大力對林峰說：“雲陽是老工業基地，各種廠子遍地都是，汙染也重一些，特別是在飯點，各家各戶又都生火做飯，這煙氣就大了。”

  林峰說：“這一點倒是比不上我們村，但這也比村裏強，能掙上錢就行。”薛大力點頭稱是，“不掙錢，咱出來幹啥？”

  公交汽車又晃悠了半小時才到站，三人下了車，公交汽車又冒著煙走遠了，薛大力對林峰說：“明天你就坐這個車去學校，應該再有幾站地就到了，你明天可以問司機或是售票員。”

  說著，三人摸黑下了路走上旁邊的小道，幾分鍾後就到了一片工地，工地上點了燈，已經有幾幢樓豎了起來，還有正在挖坑打地基的，腳手架上也還有工人在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