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林峰和趙玉芬就起來了，實際上他們倆就沒怎麽睡，一個是離家不舍，一個是兒遊擔心。

  兩個人又將東西清點了一遍，林洋也醒了，腫著眼睛，爬起來就穿衣服，林峰讓他別起來了繼續睡，可林洋還是倔強地穿了衣服，下地幫著整理東西。

  趙玉芬在灶上熱了稀粥和饅頭，過了一會兒，二愣子騎著家裏的三輪車來了，幾個人就著鹹菜把飯吃了。

  林峰和二愣子把東西放在車鬥裏，隻有一個包袱和一個綠色的背包，這背包還是林遠軍回來那次買的。

  四個人摸黑出了院子，向村口走去，天很黑，月亮隱藏在墨色地雲霧中，偶爾露出頭來，樹影便灑在了小路上，那樣子像極了張牙舞爪的精靈，似乎正在搔弄著每個人的心。

  趙玉芬和林洋扶著三輪車往前走，他們已經忍不住哭起來，眼淚滴答滴答地落在鄉間的小路上，幾個人都沒有說話，默默地來到村口。林峰強忍著沒讓眼淚流出來，“媽，回去吧，我們走了！林洋，好好照顧媽！”隻是這話語已經有些哽咽了。

  趙玉芬心中不舍啊，她的兒子要出門了，要一個人在外麵生活，沒有人照顧怎麽能行啊？他能不能吃飽，能不能穿暖，會不會生病啊？兒行千裏母擔憂，無論兒子長到多大，他永遠都在母親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趙玉芬不斷地念著：“小峰，好好的、小峰，好好的！”

  林峰已經忍不住了，他怕自己會改變主意，留下來複讀。他強扭過頭，邁腿坐進車鬥裏，二愣子蹬著車子就向黑暗中騎去。林峰不敢回頭，走過一段，他才回過頭看向村口，此時已經是淚流滿麵了。在偶爾閃過的月光下，一高一矮兩個身影還站在村口，母親和林洋的手還在空中搖動。

  而此時，在鳳舞的房間裏，她正蒙著被子哭泣，驀地爬起來望向村口，嘴裏喃喃道：“林峰、林峰，我的愛人…”

  夜已深，四周靜悄悄的，萬物都已進入夢鄉，黑暗中一條小路直伸向遠方，隻有月亮露出頭時，那小路才能顯出身形。

  三輪車“嘎吱嘎吱”地在這小路上行進，林峰和二愣子已經調換了位置，二愣子坐在車鬥裏，掏出紙煙，用打火機點著了火，黑暗中那一點火星一明一暗地閃爍著，異常地醒目，“林峰，大學是啥樣的？你給我說說唄！”，林峰在前麵努力地蹬著，“我也沒見過呢！趕明兒我到了，讓人拍張照片給你們寄回來。”林峰接著又說：“二愣子，我媽和弟弟就交給你了！”

  “你放心好啦，嬸和弟弟絕對給你照顧好了！”二愣子拍著胸脯，抽了口煙又說：“等農閑了，我和小霞去你那看看，行不？”

  “那有啥不行的，你們來吧！我說你們啥時候辦事啊？別墨跡了，差不多就把事辦了，省得夜長夢多。”林峰在前麵又說道，“我還沒跟她說呐，你說我這房子還沒起呢，也不好現在就提親啊！”看來二愣子不是沒考慮這事，“你啊，得早定，小霞人不錯，你可得抓緊了。以後啊，別膩得太利害，大男人家的跟個女人似的粘人，不好！”林峰對從小的玩伴直言不諱了。

  “我粘人嗎？我怎麽沒感覺出來，你別瞎說！”二愣子裝傻，“不光是我，方文山都看不下去了，讓我跟你說說呢！”林峰又道。

  “哎呀，大舅哥都說了，看來是真的了！可萬一小霞喜歡這樣呢？”二愣子有所頓悟，“女孩子喜歡新鮮，你天天這樣，人家還不膩歪？”林峰又補充道。“那你說我咋辦？”二愣子覺得林峰應該有辦法，“我在鎮上有個活，這不要上學了嗎，沒法幹了，那老板跟我關係挺好，等糧庫的活差不多了，我和他說說你去他那幹幹！也能掙點磚瓦錢，小霞一看你能幹、能掙錢，肯定歡喜，那樣，即便你不是天天守著她，她也跑不了。”林峰覺得，他說話了，肖宏應該能收二愣子幹活，於是便給二愣子介紹了。二愣子也沒猶豫，“行啊！”

  林峰覺得肖宏人真不錯，雖然接觸時間不長，但肖宏很講義氣，為人豪爽，做生意又很精明，以後肯定能有大成就的。走之前，林峰特意買了兩條煙、兩袋子水果去了肖宏那裏，又在肖宏那給秦召明打了個電話，把秦召明請到了水泥商店。林峰特意表達了感謝，他們都是自己的恩人，林峰一輩子都會記著的。秦召明不收東西，可林峰堅持要給，肖宏也幫著說話，秦召明才勉強收下。而肖宏自不會客氣，林峰雖然是自己的雇員，但這些天相處下來，卻更像是自己的兄弟和徒弟，而林峰也視肖宏為大哥和師父。

  兩個人蹬了一個多小時的三輪車，終於在五點前到了鎮長途汽車站。坐在早班車上，林峰意識到他真的要離開故鄉了，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他流著淚揮手向車下的二愣子告別，二愣子站在車下也哭了。

  汽車在遠離故鄉，林峰抹掉了淚，他覺得他能行，他能創出自己的一片天來，心中的豪氣陡然而升，他這隻初生的“牛犢”要去打“老虎”了。

  隻是，這隻“牛犢”剛出來就遇到了麻煩，由於是第一次來市裏，下了汽車他就走錯了方向，一開始沒找到火車站。火車票是肖宏到市裏辦事順便給買的，他問過肖宏了，說是火車站就在汽車站的旁邊，很好找。

  等他走了一陣兒，感覺怎麽還沒到啊，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走錯了，趕忙問了路人，才折返回來，急急忙忙地跑進火車站，等他到了檢票口，那檢票員已經要關門了，他趕緊奔進門去，檢票員一臉的不高興，瞪了他一眼剪了票，“你就不能早點嗎？”

  林峰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背著背包扛著包袱連滾帶爬地跳上了火車，列車員哐當一聲關了門，列車緩緩地開動了。

  林峰坐在地板上喘了半天的氣，又連忙給列車員看了車票，哎，還好沒坐錯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