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幾個對交糧村民的想法不會多想，隻顧著在擁擠的人群和糧車間穿行，目的地當然是靠牆的一排辦公室。

  可這三個人的目標卻又不一樣，林峰是要通過扛糧食、幹點活，讓自己忙起來，暫時忘卻煩惱，當然，還有就是掙點錢。二愣子則是要見心愛的方小霞，這個沒來得及初戀的鄉村男孩，此時，被戀愛的甜蜜感覺衝擊著，他已經迫不及待了。而方文山則是最簡單的，他隻是被林峰拉著，被動地往前走，沒有目標。

  這時已近中午，太陽正頂在頭上，天氣非常熱。這人群中的氣味確實是刺鼻，牲口糞便和人的汗液散發出來的氣味混合在一起。三個人原本也是農村的子弟，要說，對這些味道不陌生，隻是這裏的味道卻太過於濃重，他們也開始捂著鼻子，屏住呼吸了。

  而這些交糧的村民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就在這烈日炎炎下，在一群騾子和驢的中間，就有人拿出自己帶的饅頭蹲在地上啃起來，而有些人則跑去旁邊水房的水管上，接一罐頭瓶涼水，然後顛顛地跑回來，守著自家的糧車，大大地喝上一口。

  農民對苦難的承受能力確實驚人，他們往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而隻為了能填飽肚子，這些年日子好過得多了，但淳樸和勤勞的本質卻從沒有遠離。

  等三個人來到平房跟前，就已經渾身是汗了。這平房建得倒也合理，屋沿伸得很長，還用立柱支撐著，形成了長長大大的陰涼地，糧庫的人正好可以在這陰涼底下工作。

  此時，二愣子的兩隻眼晴就如探照燈似的，在人群中掃視。方文山好笑，指了指嚴肅人旁邊戴口罩的女孩子。二愣子眼睛裏立刻放出光來，嘴也裂開了，林峰和方文山推著二愣子來到旁邊。

  方小霞正在村民的登記表上填數字，感覺旁邊有人喘著粗氣，抬頭一看，就呆住了。一陣陣欣喜和甜蜜湧上心頭，眼眉也彎了起來，其實她的臉上還有一朵朵的緋紅，隻是由於有口罩遮擋看不見罷了。

  半天，方小霞才又低下頭說出一句，“你怎麽來了？”二愣子的嘴已經可以掛在耳朵上了，“我跟你哥過來的！”

  方小霞這才發現旁邊的方文山和林峰，叫了聲堂哥就又低下頭，不說話了。這時，旁邊那個嚴肅人說了一句“一級”，方小霞趕忙在一個村民遞過來的表上，寫了字又蓋了手章。

  而那嚴肅人也注意到這邊的情況，方文山笑著打招呼，“建田叔，今天又是您忙著呢！”那方建田看見是方孝理的二小子，也不再嚴肅了，笑著說，“小山子，你爸幹啥去了，今天這麽忙也不見他來？”

  “哎，我媽腰有點疼，上鎮裏去了。”方文山陪著笑，“這兩個是你同學啊？”方建田又問，“是呐，他們倆是新河村的，這不放假了，過來幫忙。”

  “好啊，年輕後生就得多幹活，隻有幹活才能長本事。去見你二叔了嗎？”方建田非常滿意，聽方孝理說他這個兒子懶，不像啊，這不也來幫忙了嗎？

  “還沒呢，這不剛過來，那我們現在過去？”方文山趕緊回答。“去吧！”方建田一臉和藹之色。

  林峰拽了二愣子一把，二愣子不情願地跟著往前走，眼睛卻始終盯著方小霞。

  林峰在二愣子耳邊說了句，“沒出息，見了女人就走不動道了。”二愣子不滿意地瞪了林峰一眼，“你也好不到哪去！”

  方柱賢正在屋裏打電話，外麵的運糧車越來越多，有的糧車已經排了兩天，還沒交上糧，他正向市局正選的幹部匯報情況。見方文山三人進來，指了指旁邊的長椅，也沒跟他們答話。

  等他打完電話，又喝了口水，“小山啊，正好你們來了，這邊忙得緊，你們趕緊去幫忙吧！”

  方小山還沒來得及說話呢，就見方柱賢衝著外麵喊：“建田，讓大家休息一下，吃口飯，等吃了飯再收！”回頭看見方文山幾個，又衝著外麵喊：“加三個人的飯！”喊完了，覺得不對，扭回頭指著二愣子問方文山，“上次不是說你們倆來扛糧食嗎？怎麽多一個，這也是你同學？”

  方文山忙解釋道：“他不是同學，是妹夫，是沒過門的妹夫！”這話一出口，方柱賢和二愣子都愣住了，方柱賢疑惑的是方文山有妹妹嗎？方孝理什麽時候又生了個閨女？二愣子則想：“我什麽時候答應要當上門女婿了？”而林峰則在旁邊憋著笑。

  方文山趕緊湊到方柱賢近前說：“是小霞的對象，叫個張科學，也想過來幫忙。”

  方柱賢笑了，“好啊，這後生不錯，看著挺結實，是咱農家的好後生。”又問，“家是哪的？多大了？”一副看女婿的樣子，二愣子被看得不好意思，“我是新河村的，今年十八了！”

  “嗯，好啊，正合適！”方柱賢點了點頭。

  等吃飯的時候，二愣子非拉著林峰和方文山往方小霞那裏湊，幾個便蹲在陰涼地托著碗燴菜啃起饅頭。

  這糧庫是有廚房的，隻是沒有餐廳，大家一般都在辦公室裏麵吃，這兩天糧庫幹活的人多，坐不下，就在外麵吃了。

  二愣子正對著方小霞吃飯，兩人的頭都要快碰到一起了，方小霞一個勁地往旁躲，而這二愣子仍是舔著臉往前湊，飯沒怎麽吃，就剩下傻樂了，還不時地夾一塊肉放在小霞的碗裏，而方小霞則緊張地看看四周，又把肉放回二愣子的碗裏，而這二愣子不死心，又要夾肉給小霞，誰料到，從旁邊伸過來一雙筷子，穩、準、狠地夾住那肉，抽回去就放到嘴裏，還喜滋滋地嚼起來。

  方小霞抬頭看去，見是他堂哥方文山，就瞪了一眼，那一眼絕對能剜出二兩肉來。可方文山卻滿不在乎，“你們還有不吃的嗎？都給我，我吃啊！”

  二愣子趕忙把自己的碗護住，對小霞說：“給你吃的，怎麽就不吃呢？你不愛吃肉啊，喜歡吃菜不？”那細心體貼的樣子，反正林峰是第一次看見，這二愣子什麽時候學的，這麽會關心人啦？哎，以後肯定要被管著嘍！

  方小霞被他堂哥這麽一鬧，也放開一些，“沒有，肉和菜都喜歡吃！”，二愣子一聽，又要給方小霞夾菜，方小霞忙說，“你是男的，多吃點，我飯量小，吃不了多少。”說著，低著頭給二愣子碗裏夾了兩筷子菜，這二愣子卻沒推讓，樂嗬嗬地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