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沒緣的袁梅
作者:幹已      更新:2020-03-02 22:39      字數:2419
  現在,袁梅就站在麵前,還是那直楞楞的眼神,不過這回眼神中多出了一股火熱的氣息。看著袁梅那滿臉的緋紅,林峰已經敢肯定袁梅是喜歡上自己了。如果說三年前,袁梅可能隻是單純報恩的心思,那麽三年後,她絕對有了“無以為報,以身相許”的想法了。

  林峰頭疼了,他是不可能答應袁梅的,當時救她可不是為了圖什麽,難道讓他見死不救嗎?這種事情他可是幹不出來。但是,他也不可能因為救了一個落水的人,就要與這個人結婚啊!

  難道兩個人結婚不是要兩情相悅,互相喜歡嗎?而他和鳳舞才是兩情相悅,又怎麽可能和別人結婚呢?

  可是,袁梅才十五歲,說到底還是個孩子,自己實在不忍心當麵拒絕她,所以就隻能以逃避應對了,希望她能夠知難而退,免了這個心思。

  在那時的農村,十五、六歲的年紀尋門親事、結婚生子也不算早,三十來歲當了祖輩的也不乏其人,這其實是傳統文化中傳宗接代、延續香火的客觀要求。

  如果家裏沒有一個頂門立戶的男丁,無論在家族或是在村裏都會受到排擠和欺辱,原本應該得到的權利和利益也會被剝奪。

  還有,如果沒有足夠的男丁從事農業生產,也就沒有辦法供養更多的人口,保護和壯大族群,所以,為了增加生育數量、多生男孩,提早一點結婚生子便成為很正常的事了。

  但林峰不會,他們這些已經受過教育的人,更希望的是去外麵的世界看看,去過與這裏不一樣的生活。

  此時,林峰瞥見一旁的方文山一臉壞笑,便轉頭對袁梅說:“袁梅,我和你表哥要出去一趟,你要沒什麽事,我們就先走了!”說著,拉著方文山就往街巷外走。

  袁梅卻說:“林峰哥,我…我有話和你說!”林峰隻好停下來。方文山覺得自己站在旁邊聽,似乎有些不合適,“我去前邊小賣店買點東西,林峰,一會兒你去那找我!”說著,也不等林峰的回話,一溜煙地跑進了小賣店。

  林峰嘴裏嘟囔,“這小子躲得還真快!”回頭再看袁梅,兩個人就低頭無言了。

  方文山家門口的街巷不寬,隻能容下兩三人並排行走,一側是高大的山牆,而另一側是家戶的圍牆,街巷幽靜而深邃。

  在院內生長的蒼柳,已將垂蔓懸在了巷道的上空,陽光穿過這枝條和綠葉的縫隙,映在地麵上星星點點、斑駁陸離,不時地還映在了林峰和袁梅臉上、身上。微風襲來,垂蔓擺動,柳梢輕輕劃過林峰和袁梅的臉龐。

  林峰努力控製著自己想要離開的動作,用手胡亂地撥著劃到麵前的柳條。而袁梅似乎正在積攢著力量,好幾次抬起眼、翕動著嘴唇想要說什麽,但終究沒有發出聲音。

  他們倆就這樣無言地站著,林峰感覺到時間是如此漫長,終於忍不住了,“袁梅啊,我們還有事,必須得走了!”說著,邁步就走。

  袁梅見林峰要走,連忙伸手抓住了林峰的胳膊,著急地脫口而出:“峰哥,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雖說,林峰早已有了心裏準備,知道袁梅可能要說什麽,可一旦聽到這句話,他還是被震得手足無措,傻愣地看著袁梅。

  而此時的袁梅,也緊張地看向林峰,那眼神中充滿了期待,眼淚在眼圈中聚集。她可是戰勝了少女的矜持和世俗的目光,才說出了壓在心裏三年的話。

  可現在說完了,卻又不得不像一個等待被審判的犯人,那麽得無助而忐忑。如果她沒有得到希望的答案,她將怎麽辦呢?她不敢想,她觀察著林峰的表情,慢慢地,似乎已經知道了答案,她的心已經沉到了穀底。

  林峰已經從混亂中醒來,他的信念其實從來就沒有變過,他喜歡的隻有鳳舞,但現在必須要做這個選擇題,問題不是有沒有答案,而是這個答案要怎樣才能以最小的代價說出來,他在思索和權衡著,隨後,他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起來。

  夏日的陽光仍然很毒辣,無情地射向大地,炙烤著地麵上的一切。而在這個街巷中,微風吹拂,那層層疊疊的垂蔓甩動著,將這熱浪從這條街巷中趕了出去,可以想像呆在樹蔭下一定是無比暢快的,如果可以,許多人會願意在這裏呆上一整天,直到天黑。

  而此時,樹蔭下的這兩個人,仍然是相對而立交談,沒有人知道他們之間說了什麽。

  方文山透過小賣店打開的窗戶看到,林峰手舞足蹈地比劃著,似乎在講什麽,而袁梅隻是凝視著對方,不見她有什麽動作,也不曾見她在講話。也不知過了多久,袁梅先離開了,她低著頭,步履緩慢而沉重,白色碎花連衣裙隨著微風淒然地擺動著,而林峰目送著她離開的,他那是解脫嗎?不像,好像更多的是不安和歉疚。

  方文山看到了也是唏噓不已,他並不覺得有什麽突然,這樣的結果他已經預料到了,隻是覺得袁梅很可憐。

  作為表哥,方文山還是很了解袁梅的情況,她家是本地的,她爸一直就想要個兒子,可能是老天爺故意捉弄她們,她媽一連就生了三個丫頭,袁梅是老三,除了袁梅她大姐是在村裏生的,她和二姐都是兩口子躲出去,在外麵生的。

  那年冬天,她爸媽躲到山西和陝西交界的一個村子,住在一間沒有門窗的土窯裏。就在最冷的那幾天,她媽生下了她,她爸一看又是個丫頭,扭頭就走了,她媽自己掙紮著爬起來,找了把柴刀,砍斷了她的臍帶。

  等到她爸回來,已經是兩天後了,喝得醉熏熏的,回到破窯,就打了她媽一頓,還要把袁梅抱走送人,她媽拿柴刀抵著自己的脖子,以死相要挾,這才保住了袁梅。

  後來,回到村裏,村裏幹部又來要罰款,她爸是“破罐子破摔”了,撒開潑來,反正就是不交。村裏、鎮裏來了人,她爸就拿著鋤頭追著人家打,要不然就抱著孩子往地上摔,後來被派出所關了好幾次。

  而家裏的東西到底還是被村裏幹部拿去抵了罰款,經過這一回,家裏可以說是一貧如洗了,至今她們還住在祖傳的土坯房裏。

  其實,她爸種田的活計倒也不賴,要是能踏下心來侍弄土地,日子也會好過一些,可她爸還是心心念念地想著生個兒子,隻是自那以後她媽就再也沒懷上過。

  眼看著自己和婆姨歲數越來越大,她爸見生兒子希望越來越渺茫,這脾氣就越來越差,動不動就拿她們娘四個出氣,連打帶罵,有時候脾氣上來,身旁也不管有什麽,隨手抄起來就打。

  袁梅五歲那年,她爸又喝了酒回家,袁梅在地上畫格子,擋了她爸的道,她爸一腳就把她踢飛,頭撞在桌腿上,暈了過去,她媽抱著她,拚了命地往村裏的衛生所跑,衛生所沒辦法,又央求著村長用三輪車送到了鎮上的醫院,直到第二天袁梅才醒過來,可自那以後,她就有點反應慢,眼神也不那麽靈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