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二楞子在林峰家吃了飯才走，這小子明顯和林峰處在兩個頻道下，一中午樂個沒完，就連趙玉芬都被他的氣氛所感染，心情變得好了很多。林峰也是真心替他高興，下午時候，林峰準備去趟鎮裏尋個零工，地裏和家裏有二楞子照看，弟弟也可以自己上學，再說晚上還是要回家睡覺的，他也很放心。

  這會兒離糧庫扛活還有段時間，趁著這段空閑去掙點錢。清河鎮不大，需要幹活的人也不多，人們即便是有個架梁、砌牆的活，要麽自己幹，要麽召集親戚朋友幫忙，完事了主家請吃頓飯酬謝一下，也就算是盡了禮數，輕易是不使錢雇人幹的。

  林峰在街頭蹲了一個下午，也沒見有人來問。一旁也是等活幹的人，三五成群地圍在一起打撲克、下象棋，他們沒有因為沒活幹而焦慮，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三天不開張、開張吃三天等活幹的狀態，有活就幹，沒活就路邊閑待著，悠哉遊哉。

  林峰在這裏就是個另類，首先是歲數小，這裏大多是三四十歲，有幾個看麵相和花白頭發應該有五十以上了；其次是滿臉的書卷氣，那些人麵皮黝黑，談吐狂野，或是叫喊、或是狂笑，對於路人的異樣和鄙夷眼光一律無動於衷；再就是蹲的地方，林峰明顯與那些人拉開了些距離，如果不是腳前立著一塊紙板，上麵用燒黑的木炭寫了“扛貨、挖土”幾個字，根本沒人知道，這個明顯是學生的家夥蹲在路邊幹什麽？

  對於旁邊出現的學生，這些等活幹的人明顯是不滿的，“年紀輕輕的學生娃幹什麽不好，還來這，跟我們這些受苦人搶飯碗”。隻是今天沒有主顧來，要是真有人來找人幹活，林峰怕也是搶不過人家。看來呀，幹什麽都是有圈子的，作為新來者融不進圈子，想要立足確實很難啊！

  快到五點，從街口那頭晃過來兩個穿花襯衫的，剃著錚亮光頭的胖子走在前麵，後麵那個是個長頭發的瘦子。等活幹的人一看到這兩人，明顯收斂起來。隻見那兩人近前，一個個地問他們的話，又從他們手中搶走了什麽東西。

  林峰在遠處沒聽清他們在說什麽，直到近前，林峰才聽明白，原來這兩個人是東北幫的，在這裏找活幹的人，無論是幹了活還是沒幹活，每天都要給兩塊錢當保護費。

  東北幫和西北幫是清河鎮的兩大幫派，林峰在這裏上學就有所耳聞，但作為學生與這些人沒有交集。

  據說這東北幫基本都是東北人，作風彪悍，敢下狠手，而這一片就是東北幫的地盤。而鎮西麵是西北幫的地盤，多數來自西邊的省份，人心比較齊，說動手都是一塊上，所謂雙拳難敵四手，人多的優勢在他們身上體現得特別突出。

  東北幫和西北幫曾發生過多次火並，總體上來說是各有勝負，警察也打擊過幾回，但都沒有除根，這樣下來反倒形成了兩大幫派在暗中控製鎮子的局麵，明裏暗裏地在街麵上為非作歹，老百姓們都是敢怒不敢言。

  這光頭走到林峰麵前，看了看紙板上的字，惡狠狠地說道：“新來的呀，為什麽不報到？”，林峰知道他們不好惹，自己來這可不是為了打架，於是站起身，放緩語氣說：“下午剛來，不懂規矩，兩位大哥不要見怪！”

  光頭似乎感覺到這個“柿子”有點軟，於是又抬高嗓門，“這回知道了吧？想在這找活，就得讓我們保護，別今天被打了、明天被踹了回家哭，來來，兩塊錢，快點!”

  林峰想著還得在這找活，自己一個人，勢單力孤，多一事不如一事，壓了壓火氣，“大哥，我這下午才來，活還沒見著呢！”

  聽了這話，旁邊的長頭發卻瞪起眼睛，罵道：“你小子聽不懂話，你找不到活關我們屁事，要想在這找活就得給錢，少廢話，拿錢來！”

  林峰眼睛有點紅了，但還是壓住火氣，“我這還沒掙呢，連吃飯錢都沒有，家裏還有病人，兩位大哥，寬限一下，明天等找到活……”，話還沒說完，那個長頭發的手已經到了近前，要抓他的衣領。

  林峰猛得往後一撤，躲過了對方的手，同時，身形一側，左腿在前，右腿在後，兩隻手一前一後護在胸前，擺開架勢準備應戰。

  雖然林峰是個學生娃，但從小在鄉村長大，長期從事體力勞動，身體很是強壯。小時候在公社看黑白電視裏放的《霍元甲》、《陳真》、《射雕英雄傳》，林峰、二楞子和村裏的小孩都羨慕的不得了，混在一起照著電視裏的動作演練，期待著自己也能成為武林高手，成為大俠。

  後來，也不知道二楞子從哪裏弄到一本拳譜，上麵畫著小人，還有動作要領，都是豎排版，還是用繁體字寫的。幾個小孩如獲至寶，天天聚在一起研究、比畫，還相互對打，居然也練得七七八八，有模有樣了。

  如果要讓真正的武林高手看到，肯定會被笑話的。他們才不管呢，隻要能將對方打倒，就開心得不得了，被打倒的那個也不惱，第二天準會找對方“報仇”。在這些孩子裏邊，林峰也算是練得好的，一個人能對付三四個呢。

  今天，既然是碰見事了，也不能當縮頭烏龜，林峰做好了準備。光頭明顯是見過些市麵的，見到這個學生娃擺出的姿勢，像是練過的，他摸不清底細，一時就沒著急動手。

  旁邊長頭發見一把沒抓住林峰，感覺麵子上掛不住了，好孬自己也是混混，要是麵子折了以後還怎麽混，便抬手又要來抓林峰。

  光頭見狀，抬手檔住長頭發，對林峰緩和了一下語氣，“小兄弟，大家出來混要講規矩，你不交錢，別人交了，是不是對別人就不公平啊，初來乍到地混生活，不要與人為敵嘛！”說著指著旁邊等活幹的人。這光頭是個有心機的，一看來硬的有風險，就換成了軟的。

  而旁邊等活的人一看這邊有熱鬧，都停下來遠遠地往這邊瞧，有幸災樂禍的、也有臉上浮現擔憂之色的，怕是這個學生娃要吃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