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見過禮之後，坐了下來，曲莫影吩咐人送上茶水，見莫以軒還是神色鬱結，知道他在曲府必然是受了委屈，她和這個便宜父親交手了數次，自然知道這個便宜父親是什麽樣的人。

  他這樣的人豈會真的心疼兒子，特別知道這個兒子沒什麽用的情況下。

  “曲侍郎說什麽了？”玉國公夫人雖然心疼女兒，但也心疼兒子，這個兒子自小就在身邊長大，又是一個孝順懂事的，怎麽會舍得把兒子還給曲府。

  她和玉國公的想法一樣，女兒想要回來，兒子也不想放。

  但最後還是聽從了曲莫影的話，讓莫以軒自己選擇，現在見他去了一趟曲府，看著整個人消沉了許多，急忙抹了抹眼淚關切的問道。

  莫以軒也沒有隱瞞，把之前去了曲府，吉海和曲誌震兩個人的對話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待得說完，頭低了下來。

  他雖然懂事，但必竟還是一個少年，心下又豈會不鬱悶。

  曲莫影笑了，“二弟不必如此，他一向如此，當初他也沒把我當成親生女兒，而今你看……對我是不是特別的憐惜，隻恨我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吧？”

  莫以軒想了想，點頭：“的確是，時不時的都會提起姐姐，好象姐姐就是他用心栽培養大的似的。”

  京城的人誰不知道這位曲大人對這個嫡女的不公，妾室害死了正室夫人不說，還把個正室夫人拚死生下的女兒給遠遠的扔在一邊，而且還是因為下人照顧不周，傷了眼，聽著無才無貌還瞎眼的。

  當時的那種情形，可真是差的很。

  莫以軒覺得就算是自己 ，在那種情形下，可能也不一定能崛起。

  一個瞎了眼的兒子和一個瞎了眼的女兒，其實可能還是女兒有些用處，必竟長的好還可以聯姻，哪裏象是一個瞎了眼的兒子，瞎了就真的瞎了，給於氏的兒子讓道罷了。

  這麽一想，從一定道理上來說他還算是幸運的。

  “姐姐，對不起！”莫以軒站了起來，對著曲莫影重重一禮，從這方麵來說，眼前的這位姐姐替他承受了小時候應當受的苦。

  他在玉國公府一直很好，有專門的人照顧，母親就算是病著，也沒忽略他，父親更是一心一意的栽培他，教養著他。

  曲莫影含笑搖手，示意他坐下來說話。

  “這些事情又不是你的錯，娘親對我有大恩，如果不是娘親當時護著我，願意認下我，或者我當時就被他直接給扔了，以他的心性又怎麽會收養一個什麽也不是的女嬰，能不能活下來都不好說。”

  這麽一說，玉國公夫人眼眶又紅了，偷偷的拿帕子抹了抹眼淚。

  她的女兒，也是她拚了命生下來的女兒，怎麽就這麽命苦。

  幸好小越氏是個好的，可惜的是小越氏沒有活下來，否則女兒小時候不應當過的這麽苦，差一點連眼睛也毀了。

  “母親不必傷心……都過去了，現在主要的還是弟弟的事情。”

  兩個人就算不是親的，但兩個人的養母分別撫養了他們，比起親姐弟兩個人也不差多少，這姐弟的名份，兩個人都認。

  “曲府那邊就別回去了，有這麽一個父親，還不定會怎麽壓榨你，到時候什麽事情都推到你身上，甚至什麽時候把你犧牲了也不知道，必竟他還真的不差兒子，他那個好兒子可是自小就養在身邊的，你就算再回去也沒用。”

  玉國公夫人抹了抹眼淚，勸道。

  “你留下來，父親和母親是什麽樣的人，你也是知道的，你就是我們的兒子，永遠都是……以後這玉國公府的一切都是你的。”

  她是真心的不願意兒子回去，她的兒子……一直這麽好的，憑什麽給那個一直計算兒女的曲誌震。

  莫以軒的頭低了下來，然後搖了搖頭。

  “軒兒，你難道不念著父親和母親嗎？”玉國公夫人心疼不已。

  “母親，讓弟弟自己說，他必然已經有了主意。”曲莫影柔聲安撫她道，讓莫以軒把話說完。

  這個弟弟，她這幾日也觀察 了一段時間，發現這個弟弟是個有主意的，不是那種人雲也雲的。

  父親當初是把他往將帥方麵陪養的，做為將帥固然會聽從幕僚的話，但也得有自己的主意，不能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心中自有韜略。

  讓他跟著吉海去親眼看 一看，也是為了讓他清楚接下來要怎麽做，更讓他看清楚曲誌震的為人。

  免得以後被曲誌震哄騙 了去。

  “母親……您放心，我暫時不會離開府裏的。”果然，莫以軒再抬起頭的時候，眼中已經有了決斷。

  “你……你以後……”玉國公夫人激動不已，但還是不放心。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母親，等以後合適的機會……我還是會認祖歸宗的，我就算不念著他，也得念著娘親，她唯有我這麽一個兒子，我不能讓她在九泉之下也孤零零的。”莫以軒的眼眶也紅了。

  那個無緣的母親，也是他一生的痛。

  他可以不在意這個父親，但不能不在意這個娘親。

  他跟曲莫影一樣，也稱呼那個無緣的生母為“娘親”，那是他的親娘，可卻因為這個父親最後身死魂消，他如何不怨。

  這個生父，他其實並不想認。

  “母親放心，我以後會自己建功立業的，絕對不會辜負父親和母親的心意。”看玉國公夫人還想勸，莫以軒柔聲阻止道。

  玉國公府的一切，他不要，那是母親和父親的，他想要的一切，他以後自己會去爭取。

  看他如此，玉國公夫人又是傷心不已。

  好不容易有兒有女了，兒子卻要離開。

  “母親，您也別難過，弟弟知道現在不合適，以後自會找更好的機會的，母親您先帶著妹妹走走，我跟弟弟說說話。”

  曲莫影見玉國公夫人傷心不已，笑著對一邊的季煙月招了招手。

  季煙月乖巧的站起來，扶著玉國公夫人出去走走散散心。

  “弟弟，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待得玉國公夫人離開，曲莫影才一臉正色的道，方才母親在，有些話她不便說的太過透徹，就怕母親擔心。

  莫以軒應當也有這個原因。

  兩人一對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意思，兩個雖然不是親姐弟，但都是心誌堅定而又聰慧過人的，也明白對方的想法。

  “姐姐……他……是不是另有所求？”莫以軒籌措了一下詞句，問道。

  “應當是吧，其實我也看不透他，看著……好象一無錯處，但他身邊的人一再出錯，不管是以前的於氏還是現在的謝氏……她們就真的這麽蠢嗎？”曲莫影沉默了一下又道，“對於曲明誠，他其實也沒那麽關心的，特別是連連出事之事，這在當時……是他唯一的兒子。”

  在這個重子嗣的時代，一個兒子，而且還是唯一的兒子，就算是做錯了，也不是什麽大事。

  但曲莫影總覺得曲誌震對他那個唯一的兒子也不是那麽上心的。

  最早的時候，把兒子養在東府，倒是可以看得出他用心了的，但之後於氏出事開始，曲明誠的地位似乎就不怎麽樣了，而今更是聽說基本上對他不聞不問，如果曲誌震還有一個兒子，還說的過去。

  可他明明不知道還有莫以軒的，他怎麽就這麽不在意？

  有什麽在腦海中閃過，但轉瞬既逝，沒抓住實質性的東西，隻覺得那東西很關鍵……

  “姐……會不會他還有其他的兒子？”莫以軒隨口道，話說的不太恭敬，甚至還帶著幾分鬱氣。

  “這個……應當不可能吧！ ”曲莫影搖了搖頭，覺得莫以軒這個想法還真是孩子氣，“他最在意的應當還是他的官位，這些有了，子嗣應當都不成什麽問題。”

  曲誌震的年紀並不大，謝氏又不是不能生，可能接下來還會有新的兒子出生，這麽一想還真的不必在意就這麽一個兒子，這個兒子不行，再生一個就是了……

  “可能吧！姐……這世子之位，我是不能要了，沒了這世子之位以後也可以更好的認祖歸宗，否則……到時候對玉國公府也不好。”莫以軒不是氣話，話說過之後就沒在意，對曲莫影說起他的打算。

  和眼前這個姐姐正式交往過，才知道外麵的傳言有多麽的錯。

  說什麽軟弱無依，隻能聽從娘家的擺布；說什麽是不得英王的寵，在英王這裏就是一個命好的擋煞的……

  莫以軒覺得那些人可真是沒長眼睛，這樣的英王妃要做軟弱無依，其他的女人情何以堪。

  姐姐分明是有大智慧的人。

  “你不要這個世子之位？父親母親的意思……這個世子之位是留給你的。”曲莫影挽留道。

  “姐……這世子之位……我真的不能要，父親母親養大我，已經是天高地厚的恩情了，我又豈能要的這麽多，況且我終究還是要回去的，就算沒有娘親在……還有祖母在……”莫以軒想到太夫人抱著他大哭的樣子，聲音也低沉了下來，“我可以不認他這個當爹的，但我不能不認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