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清煙嫋嫋，形似鶴形的銅爐，點著靜心寧神的香，隻是曲誌震的心怎麽也寧靜不下來，狠狠的瞪著曲明誠，手用力的在桌上一拍，厲聲喝道“這件事情是怎麽回事？說！”

  “父親！”曲明誠“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父親，我不知父親說的什麽事情！”

  “芯丫頭的事情，你全然不知情？”曲誌震陰沉著臉，問道。

  “父親，大姐的事情……我是真的不清楚，隻是……隻是……”曲明誠的眼睛遊移了一下。

  “說！”

  曲誌震向來重謀算，平時沒事的時候，都會想好幾次，更何況這次的事情很明顯，曲雪芯暗算的是自己的小女兒，又想著進東宮，以圖擺脫自身在曲府的尷尬的地步，在曲誌震看來，以曲雪芯現在的情形，能順利的進到東宮，對於曲府也是好事。

  可問題是曲雪芯算計的是自己的小女兒，而偏偏這個小女兒還是曲雪芯動不得的，就小女兒和鄖郡王之前的關係，就不是曲雪芯能算計的。

  況且他當時雖然不在，現在想起來也是一陣後怕，心裏越想越惱怒，這個侄女為了算計小女兒，把自己也給算計上了，這是曲誌震最不能忍的。

  “父親，大姐要進東宮，讓我幫著打探東宮的消息，那一日，東宮季側妃派了人過來，我手下的小廝聽到了，就去稟報了大姐，父親也知道，我之前一直住在東府，和大姐、大哥的關係，很是親近，如今大姐求到我麵前了，我……我又豈能不應，就連我的小廝，也是跟著我在東府一起長大的，大姐吩咐下來的事情，必然是會上心的。”

  曲明誠頭低了下來，委屈的道。

  “好……好一個一心為了姐弟的情義，可你跟影丫頭，才是親兄妹，你為了芯丫頭，居然連親妹妹都算計上了？”曲誌震的怒氣在攀升，厲聲斥道。

  一秒記住看書吧et

  書房裏也沒有其他人在，他這會也不用控製著脾氣，隻恨眼前的兒子不爭氣，可再不爭氣，也是他唯一的子嗣。

  “父親，我與大姐，也是手足，至於四妹妹，父親，您覺得四妹妹是真心把她當成曲府的女兒嗎？是真心為了曲府嗎？父親難道沒想過，若是四妹妹有朝一日得了勢，真的能回頭幫襯我們嗎？”曲明誠的眼眶紅了起來，越發的委屈，“況且我也不知道大姐會這樣對付四妹妹，我以為……大姐最多是在去往東宮之前，稍稍的教訓一下四妹妹！”

  他這是認了極少的罪，隻是一個通風報信，和不知詳情之罪，事到如今曲明誠當然不會覺得自己能在父親麵前，表現的完全無辜。

  “你以為，你以為……你以為你是誰啊，敢說這樣的大話！”曲誌震被他的話氣的額頭上青筋都暴了起來，“我現在把話放在這裏，你四妹妹，就不是你能動，該動的，有時間好好多讀點書，來年春闈能得到好名次才是。”

  “父親！”曲明誠愣了一下，沒聽明白曲誌震話裏的意思，什麽叫曲莫影不能動，不該動？

  “你大姐的事情，你真的隻攪和這麽多？”曲誌震卻不想再跟他細說下去，皇家的事情，在沒有宣布之前，都可能有變故，最好還是三緘其口

  。

  他向來謹慎，更不會在這個時候行差，把話落到兒子的口中，怎麽看兒子和小女兒都是有異心的。

  小女兒進鄖郡王府的事情，曲誌震半點破壞的心思都沒有，也不敢有，當日在宮裏，聽說裴元浚還拉著自己的小女兒跪到禦書房門前，之後又是裴元浚帶離了宮，去了大悲寺，之後幾位皇族看到自己的樣子，比之前越發的親熱了一些。

  以往見了麵，看到自己愛應不應的，最近也上趕著過來說話。

  他雖然不明白這其間的意思，但也知道，這應當就是當日事發之後的因果，他當日因為在宮裏，還知道一些這件事情，事後，許多重臣，知道的也就這麽多，但皇家的幾位，感覺看著不太一樣。

  太子甚至還特意在下朝的時候，停下來，問了問工程的進度，甚至連景王也對自己和顏悅色了許多。

  之前因為曲秋燕的事情，景王連著幾天沒給自己好臉色。

  所有的一切，都指著那日裴元浚帶著曲莫影的事情，曲誌震更是不敢小窺。

  “父親，您……您真的就這麽看著娘親……被……被問罪嗎？”見曲誌震一心唯護著曲莫影，曲明誠忍了幾忍之後，終究忍不下去了，聲音顫抖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

  他心機再深，這個時候也隻是十幾歲的少年郎。

  又事逢謀算破敗，一心為自己求解脫的理由，聽曲誌震這麽維護曲莫影，心裏那口氣怎麽也咽不下去。

  隻打有了曲莫影，在他這裏，就算是家破人亡了。

  往日裏西府隻有自己和妹妹一對兄妹，比之東府還幹淨，父親疼愛自己，妹妹愛重自己，就算母親不是很親近，但對自己也是好的沒話說，祖母也是重心放在自己的身上，可什麽時候，這些事情全變了，這都是因為曲莫影。

  “你娘做下這等惡事，自有國法懲治！”曲誌震眉頭皺了起來，不悅的道。

  “可是……這裏麵或者有些錯處，娘親當年怎麽可能這般手眼通天，能做下這等大事？”曲明誠不相信，他覺得於氏為人，怎麽也不可能精明強幹到這種程度。

  那個時候，她也才是貴妾，府裏還有祖母在，就已經讓她這麽一手遮天了嗎？

  “好了，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你娘也是糾由自取，你現在不應當想這些，隻需好好念書，別想些有的沒的，最後把自己也搭進去。”曲誌震不耐煩的道，手揮了揮，“下去吧，今天你也別上山了，就在這一處，一會讓你大哥上山去接你四妹妹。”

  他也沒打算讓兒子和小女兒好好相處，兩個人之間的情形，注定了不能好好相處。

  有於氏的事情梗在這裏，而且還是國法難容。

  “父親，您……救救母親。”曲明誠不肯走，跪在那裏眼淚落了下來，用力的在地上磕了幾個頭，壓抑著聲音，“父親，您救救母親，就算是死，母親也不應當死的這麽不體麵。”

  秋後處斬，那時必然又是萬眾矚目，於氏死了那時候，又是他們這些做兒女的被當眾打臉的時候。

  “兒子以後就算是為了官，這事也還是汙點，一輩子的汙點

  。”

  他現在也不求曲誌震救得於氏的性命，隻求於氏不要被當眾斬首，說完，低低的嗚咽了起來。

  看到兒子如此，曲誌震臉上的怒意也退了下去，沉默了下來。

  書房裏唯有曲明誠哭訴的聲音，好半響才聽到曲誌震疲倦的聲音“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讓你娘這麽被處刑。”

  丟臉的又豈隻是曲明誠，還有他這個為人夫的。

  “父親……有沒有辦法……”曲明誠抬起頭，渴望的看著他。

  “沒有辦法！”曲誌震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眸色冷凝了下來，“這些事情，跟你現在關係也不大了，你現在記在的是另一位姨娘的名下，跟於氏沒有任何關係，他年別人論起來，也不會覺得你們是於氏所生。”

  “父親……”曲明誠悲愴的道，這不是他要的結果。

  “下去吧！”曲誌震厲聲喝道。

  曲明誠頭又低了下來，用袖子抹了抹眼淚，不甘不願的向曲誌震告辭。

  等走到外麵，曲明誠臉上的悲愴激憤已經變得怨毒無比，一張長相英俊的臉，恨的幾乎扭屈。

  曲莫影居然又沒被算計道，曲雪芯連自己的身家性命都陪上了，居然還沒算計到？

  他如何甘心！

  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書房，書房裏很安靜，父親也沒叫人進去。

  事發之前父親會訓斥自己，曲明誠早就猜到了，大姐那裏進了東宮，父親必然會懷疑自己，比起老實的有些蠢的大哥，父親向來知道自己才有可能幫著大姐，這也是他方才應對自如的原因。

  但最後的幾句話，卻是他心頭所思。

  幸好，他之前自己也有謀算，並不是全靠大姐，現在大姐不成了，那自己之前的謀算就可以出手了，下山之前，他早就安排了人手。

  勢必一舉讓曲莫影死於非命，不會再出現在自己麵前，讓曲府永遠沒有所謂的四小姐。

  想定之後，曲明誠看了看天色，這會天色已經黃昏，算算時間該當差不多了，大哥那裏，自有人絆著。

  那個幫大哥打聽消息的小廝，這會早已經去稟報大哥了，大哥這時候哪有心思呆在府裏，父親就算是派人去找也找不到，就是父親派人去傳話的人，自己在東府那邊也有人在，隨口應乎了就是……

  曲莫影這次下山，不會有任何一個人陪著。

  自己是不可能的，父親不會讓自己翻車魚，那也好，省得自己事後還得解釋，至於父親，更不可能對曲莫影這麽關心，大伯府裏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不可能離開，大哥又出府去了，一時找不到……

  曲明誠冷笑一聲，大袖一甩，轉身離去，他手裏有人手，是父親早早給自己安排的，跟了自己幾年，這忠心也不是會對父親一個人的了……

  書房裏，曲誌震神色陰鷙的看著麵前的空屋子，無力的靠在椅子上，他其實現在有種放空的感覺，心空空的，莫名的有些後悔，卻又不知道哪裏後悔。

  香煙依然嫋嫋，他的心卻怎麽也靜不下來，年少輕狂時的喜歡，現在似乎也失去了當初的顏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