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這個修士明明超強卻過分謹慎
作者:北誌      更新:2020-04-12 02:48      字數:3230
  雲海之上,清風徐徐。

  紀緣攜著小師妹上了寶船,他放開神識查看了一番,船體法陣靈力波動平穩,不會半路翻船,法力罡氣形成的防護屏障牢固,能有效抵禦偷襲,除了長空、青眉、赤焰等幾人外,雖然大都是生麵孔,但並無殺意與煞氣波動,暫無潛伏者……

  他之所以隱藏修為,謹慎行事,皆因保護元瑤,她太弱小了。

  紀緣看了一眼旁邊纖弱的身影,歎息了一聲,都怪青雲老道,將這個小拖油瓶丟給自己,害得他不能自在逍遙。而且,還不說清她的身世來曆,隻說仇家的來頭很大,讓他自己留神。

  這不是坑自己嗎?

  可倒好,連仇家是誰都不知道,每天跟防賊似的,生怕自己一不在,元瑤就給人殺了。

  元瑤的體內被人種了禁製,她無法繼續生長,若不破除禁製,她的心智與身體,會一直停滯在九歲。而禁製的繁複程度,令人難以想象,層層疊疊超過了三千道,即便是紀緣,也無法逆推破解。可見種下禁製的人,來頭之大,超乎想象,有可能並非是神州世界的修行者。雖然紀緣不斷用泥丸封印禁製,但散發出的輕微波動,還是會引來一些追蹤者——黑蜘蛛。

  他已經斬殺了不下七百名蜘蛛,修為最高的是一位古皇境的劍修。

  他自己倒也無所畏懼。

  三千年前,他一劍退十大仙帝,衝破三大劍聖的圍殺,背棄仙卿第一首座之位,叛出紫府仙門,早已看淡了一切。那些宿敵,無不是神州世界的老怪物,修為沒有一個是低於太初境的……

  忽然,他的思緒被赤焰真人的聲音拉了回來。

  “青眉師妹,聽說你座下的拜月仙子能歌善舞,遠途勞頓,不如讓她歌舞一曲,若能聆聽仙子妙音,也是我等的榮幸,不知師妹意下如何?”

  赤焰真人看向了冰山美人般的青眉,兩人表麵和睦,但因為各位一脈,立場不同,時常暗中較勁。

  “拜月,你可方便?”

  青眉聲音冰冷,她抖了一下拂塵,看向了旁邊的一個紫衣宮裝的妙齡少女,她正是大穹王朝衛侯拜孤城之女拜月,因其父過於剛正在朝堂樹敵眾多,遭到政敵及其黨羽的排擠,無法進入紫府仙門,不得已才來影州妙仙門修行。隻見她紮著飛仙髻,兩鬢青絲低垂,麵如桃花,膚如凝脂,手如柔荑,螓首蛾眉,美目盼兮,含情脈脈,雲步輕移,紅唇微啟,優雅溫暖的聲音猶如春風拂麵,宛若百靈一般動聽:“但憑師尊吩咐。”

  同時,紀緣身後一個呼呼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回頭一看,隻見元瑤坐在甲板上背靠著船舷,竟已酣然入睡……

  ※※※※※

  元瑤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她看見到了無數宏偉的宮殿,塔樓,劍池,碑林,雨夜之中,一個黑衣的宮裝美婦抱著她,在電閃雷鳴之中狂奔,身後似乎有一個可怕的鬼影在追她們,宮裝美婦渾身被雨水浸透,濕漉漉的頭發沾在臉上,眼圈兒發紅,她發出了悲涼的哭泣,精致的下巴上不斷有水珠滴落,分不清是淚是雨。

  “大劍尊,我跟你回去,你放了瑤兒吧,她是無辜的啊。”

  雨幕的幽霧之中,一個身披黑鬥篷的人緩緩走來,他身體筆直,雙手低垂,背上有一把無鞘重劍,每走一步,腳下的雨水都會被踏出劍花,雨不沾衣,水不濕鞋,透著冰冷肅殺之意,他拉了拉鬥篷的罩帽,露出了半張慘白的臉,一雙眸子在夜色下透著淡淡的銀光。

  他開口了,聲音沙啞。

  “你可以走,她必須留下。”

  宮裝美婦發出了絕望的哭喊:“為什麽,你們要趕盡殺絕呢?”

  黑鬥篷人沒有說話,他抬起手,緩緩取下了背上的重劍,他豎著闊刃大劍,五指握了一下。

  刹那。

  雨幕,一顫。

  黑衣宮裝美婦瞳孔一陣收縮,她低頭,隻見腹部一個血洞,鮮血汩汩流動著……

  她一手抱著元瑤,一手捂住著傷口,熱乎乎的液體在指縫湧動,不斷沿著白蔥般的指尖滴落,她無力的往前挪動著,死亡侵襲而來,她更絕望的是無法保護好自己的孩子。

  黑鬥篷人提著重劍,用沙啞刺耳的聲音說:“黑水玄姬,認命吧!”

  宮裝美婦白淨的臉極度扭曲,她不斷地掙紮著,鮮血浸入五髒六腑,喉嚨中發出了咯咯聲,不斷有血珠從嘴角滴落。

  漆黑的天穹下,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堂堂一代大劍尊,竟然對女人和孩子下手,還真是名門正派的手段啊。”

  黑鬥篷人停住了腳步,他抬眼看向了漆黑的天際,用冰冷沙啞的聲音說道:“不知是何方道友,這是我劍門恩怨,還請不要插手。”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道從遠處走來,深一腳淺一腳的,草鞋踩的水花四濺,頭上頂著破邊兒草帽,腰間係著一根手臂粗的麻繩,斜插著一根又黑又細的木棍兒,手裏拿著曲裏拐彎的旱煙杆,煙鍋裏的火星忽明忽滅。他走的很急,山羊胡亂抖,彎腰駝背的,又咳又喘,就像一口氣倒不上來,馬上就要嗝屁似的。

  黑鬥篷人看了一眼百衲衣的老道,隻有練氣秘境三重天的樣子,枯瘦如柴,身體單薄的像是紙片一般,搖搖晃晃,站立不穩,雨滴似乎都能將他打翻在地。“道門與劍門,素來井水不犯河水,道友何必多管心事呢……”

  “放你娘個蘿卜屁,天下人管天下事,老道我,最看不慣欺負女人孩子。”

  老道掐著腰,吸了一口旱煙槍,旋即,便咳成了一團,瘦小的身體都快弓成蝦米了。

  “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

  黑鬥篷人再次豎起了黑鐵重劍,五指虛張,然後一握劍柄。

  這一刻,下落的雨滴,紛紛停滯,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一絲極難察覺的劍意,一閃而逝。卻見枯瘦老道護在了宮裝美婦前麵,他猛咳了一聲,吐出一團綠色的濃煙,一個刹那,竟然衝散了淩厲的劍意。

  少傾,隻見枯瘦老道身法一動,腳下操著詭異的小碎步,瞬息就到了黑鬥篷人的麵前,抽出腰間的黑木棍兒,直接搗入了其口中,後者毫無還手之機,雙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發出了鬼哭狼嚎般的慘叫聲,淒厲的聲音宛如殺豬一般……

  “小懲大誡,好自為之。”

  枯瘦老道大吸一氣旱煙槍,撲的吐出一團濃煙,煙氣瞬間化為一隻垂雲巨手,抓著黑鬥篷人隨手一拋,將其扔到了九霄雲外。

  他回頭看到宮裝美婦倒在血泊中,抱過繈褓中的孩子,打開一看,歎息一聲:“可惜了,是個不帶把子的,”他看了一眼女人:“放心吧,我會撫養她的。”

  女嬰大眼睛撲扇著,見老道呲著大黃牙,咧著嘴朝她笑,嚇得哇哇大哭了起來……

  ※※※※※

  寶船的甲板上,青眉真人點點頭:“你隨性歌舞一曲吧。”

  “是,師父!”

  拜月仙子一手提長裙,向眾人行了一禮:“小女子獻醜了!”

  但見她在甲板上踏著月華靈花步,彩雲在腳下流轉,浮現的飛花在月華中浮動,唱了一首《塵仙問道曲》,清婉的歌聲宛若仙音,但聽她唱道:

  一夢三千年,回首蒼茫間,是仙為何無仙侶,非仙為何又長生?青絲成白發,再觀仙師畫,塵緣斬盡若歸真,為何不見無情人?歲月難逆流,天涯有盡頭,心心念念常悟道,為何到了道成空?問天天不語,問道道不聞,本為破繭覓逍遙,何苦化蝶入網羅?

  ……

  一曲終了,蕩氣回腸。

  紀緣聽的入了神,刹那往事,盡成雲煙。

  聽到眾人的稱讚聲,才恍若驚夢,他四顧茫然,原來自己並非是在紫府仙門,與她閑棋對弈,飲酒作詩,想起那張絕美而又文靜的臉,紀緣的心中有一絲異動。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浮現在了他的腦海……

  靈姝元君!

  三千年過去了,自己曾是紫府仙門客卿的事兒,他幾乎已經忘記,古刹一別,佳人不在,唯有一首浮於心田的舊作:

  《憶仙緣》

  古刹流影對葉聲,

  紫府仙卿夢成空。

  明月如銀勝雪夜,

  一劍驚寒朝天闕。

  蒼鬆孤膽逆西風,

  海棠花下會元君。

  翠竹林中結奇緣,

  回首隔世三千年。

  此刻,紀緣心靜如水,萬古紅塵在他眼前,也不過是鏡花水月,天際浮雲……突然,他聽到有輕輕的夢囈聲,回首低頭,隻見元瑤小口微張,雙手緊握,表情有些痛苦。

  “醒醒……”

  紀緣搖了搖斜坐著的元瑤。

  元瑤爬了起來,隻見她美麗的小臉上有細汗析出,神色中透著一絲驚懼。

  “又做噩夢了?”

  紀緣一臉的關心。

  元瑤兩眼發直,小嘴張了張,卻沒能說出話來,隻是點了點小腦袋。

  這時,船頭傳來掌門長空真人的聲音:“幻月宮到了,還請諸位整理儀容,莫要失了我妙仙門的身份與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