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憂心忡忡的看著窗外夜色，輕聲呢喃道：“怕，但又能怎樣？”

  無論生前還是死後都命運多舛，雖然時常心有不甘，但小野對此早已習以為常。其實很多時候何嚐不想魂飛魄散一了百了，然而滯留在人間的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源於羈絆。

  不舍得離開，所以沒有選擇投胎，尋尋覓覓數十載，直到遇見馬有為，才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男人的身影。

  同樣的懦弱膽小怕事，卻又會在關鍵時刻護在她的身前，對她來說，這樣的日子便足夠了。

  許宗揚早已得知小野的身世，心道如果對方不是女鬼，似這般癡情的女子，也不知道是馬有為的幸運還是悲哀。

  “對了上仙，還有一事。”小野收回思緒，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馬有為，遂將當初鬼王派遣探路鬼前來一事說與許宗揚聽。

  時至今天，許宗揚才得知前段日子發生在馬有為身上的事情，心道怪不得最近一段日子，總覺得房東趙大姐看馬有為的眼神怪怪的，甚至一向吝嗇的豐腴婦人，竟然在前幾天破天荒的給兩人端了一盆露餡餃子過來。

  許宗揚一時啼笑皆非，滿懷惡趣味的腹誹著馬有為與趙大姐其實也挺般配的，同樣的體型，同樣的斤斤計較。

  然而玩笑歸玩笑，心裏卻是有些納罕，鬼王的馬仔是如何準確的找到二人宿舍的。這般想著，看小野的眼神難免有些意味深長。

  小野大抵猜到許宗揚心中所想，然而當初她與馬有為多次幽會都極其小心幾番確認，在確定沒被發覺才敢與他會和，倘若真出了什麽紕漏，她應當第一時間得知才對。

  好在那探路鬼並沒有傷人性命，否則小野隻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自知，並且會因為此事擾亂心境，徹底化為厲鬼。

  小野款款起身，盈盈一禮，不敢去看許宗揚的眼睛，垂首輕語道：“上仙，我該走了。”

  許宗揚極有神仙風範的揮一揮衣袖，地麵的光斑重新恢複原狀。

  樹靜風停，鼾聲又起。

  世間事絕無十全十美，小野便是算無遺策，也不可能事事無差錯。

  然而再去細想一番，大家同為鬼魅，理應互相之間有所感應。倘若真有探路鬼追隨小野而來，小野應該第一時間發現才對。

  ‘鬼話’不可全信，但事關馬有為生命安全，小野斷然不可能撒謊。

  難不成，還有別的原因？

  睡夢中的許宗揚微微蹙眉。

  到了次日，許宗揚向馬有為提起了要搬家的想法，不想正合了馬有為的心思。

  其實在那件令人哭笑不得的糗事發生之後，馬有為早就有了搬家的念頭，隻是礙於顏麵，始終找不到合適的機會跟許宗揚說起，生怕對方一較真刨根問底，臉丟到姥姥家的七舅那裏一定會被家裏人笑死。

  無顏麵對家裏，又無法麵對趙大姐，馬有為還不如找塊豆腐撞死得了。

  如今許宗揚竟然主動提及此事，馬有為自然沒有想太多，隻以為自家這位七舅‘飛黃騰達’後，已經不甘於窩居在這種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破民房改造的宿舍裏。

  “搬家搬家，你有合適的選擇了沒？”

  許宗揚嘴裏叼著牙刷含糊不清道：“暫時沒有，不過咱們兩個大男人要求也不必太高，便宜，能住就行。”

  早就抱有此打算，這段日子一直在私下張羅此事的馬有為從床底下拿出幾張報紙，指著早已勾畫好的幾處廣告，興高采烈道：“我倒是找了幾個合適的，就差去看看了，不如咱們今天就……”

  眼見許宗揚隔著鏡子目光灼灼看他，馬有為下意識的止住了話頭，尷尬的揉了揉臉上肥肉，避開對方的目光囁喏道：“我，我去買早點。”

  ……

  既然搬家的事情已經被提上日程，且送了姐妹兩開學後重新回歸於無所事事混吃等死的生活，看房子這種事情自然落到了許宗揚的身上。

  馬有為倒是挺有情調，選擇的這幾處租房都是雖遠離鬧市，但不缺繁華的好地段。因為不在城市風貌管轄範圍，街道邊自然不乏擺攤賣菜的小販，有那麽一丁點老家的味道。

  隻是這價錢嘛……許宗揚心疼錢，還想著等將來把唐欣娶過門的時候風風光光、體體麵麵的，果斷否決了幾家後，目光落在刊登在報紙角落，似乎急於出租，又因為某些原因而不敢擺在太過顯眼位置的租房信息。

  上麵寫著價錢麵議。

  然而注意到租房信息下蠅頭小字打印著的地址時，許宗揚臉上綻放了滿意的笑容。

  與女朋友家就隔著兩三條街，這房子哪怕再貴也得租下來，這可是名副其實的近水樓台啊！

  某些人為了女朋友不惜將馬有為拖下水，選定了地址後便二話不說直奔目的地，抵達後才發現這房子比他想象中的好了不知多少倍，也不知道主人出於什麽原因要將房子租出去。

  房東是個七十多歲的孫姓老太太，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身上自然也多多少少帶著一點本地人的奇怪脾性，一臉漠然的帶著依舊穿著地攤貨的許宗揚去看房子。

  涵養倒是挺好的，雖然心裏瞧不起許宗

  揚，但並沒有表現的過於苛責，反而一路上極為認真詳細的介紹了房子的布局以及便利之處。

  老太太身邊陪伴的應該是她的孫兒，看樣子不過二十五六，長得斯斯文文的一青年，說話更是輕聲細語宛如姑娘。

  出租的房子離孫老太現如今的住處隔著不遠，去了之後許宗揚才發現竟然是個精裝院落，院子也挺大，地麵鋪了青磚，幾間房子也用昂貴的瓷磚貼了外牆。這房子一看便是給孫兒將來當婚房用的，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一定要租出去。

  開了院門後，孫老太與孫兒死活不肯再往離走一步，許宗揚心裏覺得奇怪，腦海裏忽然響起呂洞賓的聲音：“這宅院有些不對勁。”

  許宗揚一愣，心道怪不得要出租。假裝並不知情進了院子，背著祖孫二人輕聲詢問呂洞賓道：“怎麽個不對勁法兒？”

  呂洞賓沉吟了一番：“尚且不明，要查看過之後才能知道。”

  許宗揚有些遺憾，依舊不死心問道：“呂爺，您就直說能不能住人吧。”

  呂洞賓道：“聽你這口氣是勢在必得？”

  許宗揚假裝沒聽懂呂大神仙話裏的揶揄，默不作聲的等著對方給出讓他死心的答案。

  呂洞賓道：“別人住不得，你卻住得。”

  許宗揚立馬喜笑顏開：“有您老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轉轉悠悠路過陽台，隔著玻璃朝屋子裏查看了一番，轉身走出院子，臉上神情早已恢複到風輕雲淡，對孫老太道：“很好，非常滿意，怎麽個租法？”

  孫老太伸出食指比了個一的手勢。

  “一千！”

  嚇！還真他娘……不是一般貴，如今許宗揚一個月收入才兩千塊，馬有為分擔一半還剩一千五，一千五百塊錢要在晉陽這麽大個城市裏生存明顯拮據。

  許宗揚死皮賴臉道：“大娘，能不能便宜點，您看我這出門在外也不容易……”將當初在村子裏買菜砍價時學來的口才全用上了，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淚，滿眼辛酸哭訴自個兒上有老下有小，來博取同情以達到殺價目的的小把戲了。

  令許宗揚沒想到的是，孫老太出奇的固執，咬著一千的價位死活不肯還價，眼見那斯文青年已經用懇求的目光望著老太太，許宗揚把心一橫，心道別逼我出大招啊。

  再磨蹭了一陣，許宗揚見砍價無望，索性坦白道：“老人家，您這房子有問題。”

  孫老太把眼一瞪，心事被說破，老羞成怒嗬斥道：“小孩子你不要亂說！”

  斯文小青年已經低下頭，臉漲得通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