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打擾到你把？”貝尼特斯看著目光疑惑的榮光，用英語說道。

  榮光搖搖頭：“沒有。有什麽事兒嗎，老板？”

  “我注意到你在練任意球？”

  “嗯。”榮光點了點頭。

  “讓我猜猜你練任意球是為了幹什麽……因為對手總是針對你犯規，所以你希望自己能夠擁有一個在被犯規的情況下依然可以進球的手段，對不對？”貝尼特斯假裝思考，然後說道。

  榮光點頭：“對，是這樣的。”

  “真是辛苦了，球隊最近的成績不好，你也背了很大壓力吧？”貝尼特斯說道。

  但他隨後並不等榮光回答就直接又繼續說道：“但老實說，我認為你沒必要背負這麽大的壓力。”

  榮光有些驚訝，他不太明白這位新主教練究竟在說什麽。

  “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有救世主和超人嗎，榮？”貝尼特斯見榮光還是很疑惑，又問。

  “你究竟想說什麽，老板？”榮光攤開手問道。

  “這個世界上沒有超人，也沒有救世主。所以你一個人是不可能拯救曼城的。”貝尼特斯表情嚴肅地對榮光說道。

  榮光有些意外，沒想到貝尼特斯竟然會說這樣的話。

  “我注意到你這一段時間都有些……過於緊張，是球隊的成績讓你如此的嗎？但你沒必要這麽做。曼城是一支球隊，是一個整體，勝負都是這個整體的責任，和某一個球員沒有關係。哪怕你一個月拿三十萬英鎊，身價過億，這也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你妄圖把球隊扛在你的肩膀上衝刺，是絕對不可能贏的過切爾西利物浦曼聯和阿森納的，因為他們都是一個整體，是一支球隊，不是你一個人能夠擊敗的。”

  貝尼特斯開始長篇大論，這番話說的榮光完全啞口無言，目瞪口呆。

  榮光完全沒想到會有人來給他說這些，而且說得如此……直接，一點情麵不給自己留的。

  按理說，他這麽有責任心，這麽努力拚命，作為球隊的主教練，難道不應該心懷感謝的嗎？難道不應該讚揚自己的表現嗎？

  馬克·休斯可就是非常希望自己一個人能夠帶領球隊步入正軌呢。

  他巴不得自己可以把曼城整支球隊都扛在肩膀上。

  但現在，這位新主帥為什麽這麽說？

  貝尼特斯看著目瞪口呆，完全被自己說懵了的榮光，看到他這樣的表情，就知道此前一直都沒有人對榮光說過這些話。他一直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

  實際上在決定接手曼城之後，貝尼特斯就研究過曼城了，很多人都在討論曼城的戰術混亂是曼城成績不佳的主要原因，有人將這個歸咎為馬克·休斯的無能。

  但似乎從來沒有人說過榮光的責任。

  榮光每場比賽表現都很努力，很積極，拚了命的進球，希望幫助球隊取勝。

  於是大家就說榮光比賽態度積極，是整個曼城發揮最正常的球員，曼城全隊幾乎每個人都被批評過，但卻從來沒有人批評過榮光的表現。如果有人敢質疑榮光的表現配不上他的身價和年薪，就要準備好麵對海嘯一樣的口水……

  似乎榮光為了曼城嘔心瀝血是無比正確的，哪怕他連續幾場比賽沒有進球，隻要他表現積極努力，那就是對的，絕對不能被質疑。

  曼城如今的情況和榮光一點關係都沒有，所有人都該負責，唯獨榮光不該被苛責。

  但貝尼特斯卻有不同的意見。

  曼城的今天真的和榮光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榮光真的不該為球隊的成績負責嗎？

  貝尼特斯認為不是這樣的。

  所以在決定執教曼城之後，貝尼特斯所列出來的改善曼城成績的計劃中，第一步就和榮光有關。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他這第一把就要燒在榮光的頭上……

  第一場比賽之前，他什麽都沒做，就是觀察，一切照舊，他想近距離看看榮光和球隊的關係，確認一下他之前所得出的結論。

  最終結果不出他所料。

  現在他決定開始實施自己的計劃了。

  因此他不再隻是在訓練場邊看著榮光加練，而是走上來要和他談一談。

  那麽榮光的問題究竟出在哪兒？

  他看起來訓練刻苦，比賽積極，他還是曼城全隊進球最多的球員，到目前為止聯賽進了十五個球，而曼城整支球隊才進了二十九個球，榮光個人的進球數已經超過了球隊進球數的一半。

  他是如此努力，已經盡力而為了，球隊的失敗和他有什麽關係？

  這樣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會出問題呢？

  “你看起來非常努力，也很積極，你簡直恨不得一個人就能夠解決所有問題，幫助球隊取得勝利，如果足球比賽規則不限製最低出場人數的話，我打賭你肯定寧願自己一個人出場比賽就行了……”

  貝尼特斯繼續說道，榮光終於從發呆的情緒中回過神來了，他有些憤怒地反駁道：“胡說！”

  自己如此努力為球隊考慮，怎麽從他嘴巴離說出來卻好像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小人呢？

  “難道不是嗎？”貝尼特斯攤開手。“你如此拚命的訓練自己的任意球，難道不是出於這種心理嗎？你巴不得自己一個人就能把一支球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你的隊友隻需要在你進球之後上來和你慶祝就行了。”

  “我隻是希望自己變得更強！”榮光很惱怒，這個新主教練是怎麽回事兒？他是專門來找自己茬的嗎？“這有錯嗎？”

  “讓自己變強當然沒錯。”麵對榮光的怒火，貝尼特斯卻顯得很平靜，他甚至表情都沒變過，永遠都是一副死人臉的樣子。“所以我並沒有說你不應該練任意球，要想成為一個世界最頂級的球員，必然要全能，不能讓自己有缺點。但這和你的比賽態度是兩碼事兒。我這兒有個數據，我想說給你聽——聯賽踢了二十輪，你進了十五個球，位居聯賽射手榜第一，但與此同時你隻有一個助攻……你給你隊友們傳的威脅球少得可憐。尤其是隨著聯賽的進行，你越來越隻依靠自己的力量了，貝爾巴托夫和羅比尼奧看起來就像是兩個昂貴的高價擺設。人們在批評他們兩個人表現不佳的時候，卻都忽略了這一點——你從未助攻過他們得分。”

  “你……”榮光還想反駁什麽，但他仔細一想，確實是這樣的，貝爾巴托夫和羅比尼奧作為自己的固定搭檔，幾乎場場首發，自己卻從來沒有助攻過他們進球……

  數字雖然枯燥乏味，但卻是最有說服力的。

  在數字麵前，榮光有些啞口無言。

  “媒體成天都在討論曼城成績不佳的原因，但你想不想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麽？”貝尼特斯繼續說。

  榮光看著他，沒說話。

  “是你，榮。”貝尼特斯指著他說。

  ……

  “榮又去訓練場上提前訓練了吧？”在更衣室裏，陸續來到的曼城球員們一邊換衣服，一邊聊天。球隊成績不佳，但並不會長期影響到球員們的心情，日子總是要過的，太陽也會照常升起，所以平時該怎麽過就還怎麽過，他們頂多會在剛剛送輸掉比賽的那個晚上有些失望和痛苦，但睡一覺起來就什麽都沒了。

  “還能有其他的可能嗎？”有人答道。

  “他可真是夠努力的，但……這麽努力也沒辦法讓球隊成績變好啊……”

  “榮都不行，我們就更不行了吧？”

  氣氛突然就變得有些沉悶了。

  榮光的表現已經足夠逆天了，但如果連他都不能帶領球隊走出泥潭，那麽他們又怎麽可以呢？

  一想到這個，大家就覺得很絕望。

  或許這真不是我們的責任？

  這壓根兒就算不是我們能夠解決的問題吧！

  想到這裏，曼城球員們的焦慮之心減少了很多。

  ……

  “是我？”榮光麵對貝尼特斯指過來的手，氣極反笑——他現在覺得貝尼特斯一定是瘋了，或者他就是來專門找自己茬的！

  “怎麽可能是我？我一個人打進了十五個球，難道球隊排名第十五是我的錯？”

  “是的，是你的錯。”貝尼特斯點頭說道。

  “為什麽？”榮光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直接問。“我表現好，反而是錯了？”

  “因為你表現太好了，所以讓球隊對你產生了依賴的心理，榮。大家都覺得隻要有你的出色發揮，那就行了。球員們反而不願意在比賽中拚命。當球隊遇到困難的時候，他們所想的不是如何解決困難，而是站在旁邊看戲，看你如何解決難題。”

  貝尼特斯語氣有些生硬得說道。

  “我之前說過了，足球是集體項目，不是你一個人就可以包辦一切的。你的出色表現讓你的隊友產生了惰性心理，這對球隊來說是有害的。所以哪怕你主觀上沒有這樣的意願，但客觀上來說，這是你造成的。”

  榮光又一次目瞪口呆了，他被貝尼特斯的邏輯驚呆了。

  “所以你現在需要做的是放下被你扛在肩膀上的曼城，如果你想要讓球隊取得勝利，那你就必須依靠隊友的力量，要學會相信他們，讓他們為球隊做貢獻，而不僅僅是把追求勝利看成是你一個人的事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的這種做法，對你的隊友們來說，其實是一種侮辱。你不要以為他們是需要你照顧的孩子，他們是一群戰士，隻是現在有些迷茫而已。”

  “如果你想做一個領袖，帶領球隊取勝，不要隻是靠你在比賽中的進球，而應該善於激發你身邊隊友的能力和鬥誌。那才是一個我想要的球隊核心。”

  說完，貝尼特斯轉身離開了訓練場。

  “你繼續訓練吧，我不打攪你了。”

  他揮了揮手。

  但榮光並沒有對他的話做出什麽回應，也沒有繼續訓練，聽了他的話，榮光站在訓練場上，沉默不語。

  冷風從他身邊吹過，他也渾然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