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了黛玻菈的話之後，榮光思考了一陣子，然後默默將自己筆記本電腦關上，放回了臥室。

  接下來，換了一套衣服，拉開門走了出去。

  黛玻菈在後麵追問道：“你要去哪兒？”

  榮光頭也不會：“買東西。”

  然後他就鑽進了樓梯間，很快傳來了他密集的腳步聲。

  他現在隻要不是去參加商業活動，不管去哪兒都不坐電梯，都是爬樓梯，因為當初弗洛裏安對他說爬樓梯是對他步頻的一種訓練，所以他就把這個當做了自己的訓練，並且一直堅持了下來。如今已經形成了他的習慣。

  黛玻菈聽著密集快速的腳步聲，腦子裏就想起榮光下樓梯的樣子。他的步頻很快，看起來簡直就像是直接從樓梯上滑下去的一樣。

  不過這麽晚了他還跑出去買什麽呢？

  四十分鍾之後，一直坐在客廳裏的黛玻菈聽見大門打開的聲音，她探頭去看，發現是榮光。

  “怎麽去了這麽久？不是買東西嗎？”她問。

  “附近的便利店關門了，我跑了很遠才找到一家。”榮光舉起了手中的紙袋。

  “你買了什麽？”黛玻菈很好奇。

  “網兜，很多網兜。”

  榮光將紙袋子翻轉過來，倒出來了……很多很多網兜，果然很多！

  黛玻菈看著他的在這一堆網兜裏挑挑揀揀，要將這些網兜全都一條條跳了出來，避免它們打結。

  黛玻菈看著看著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然後有些走到了榮光的身邊。

  “你這是要做什麽？”

  她問道。

  “特訓啊！”榮光頭也不抬，繼續整理他的網兜。

  黛玻菈看著這些網兜，腦海中突然想起了自己父親所寫的日記。

  其中有一段似乎……好像提到了這個與之類似的場景。

  ……

  榮光還在繼續埋頭整理他的網兜，而黛玻菈卻轉身離開了，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榮光連頭都沒有抬一下，黛玻菈回房間這種事情有什麽好在意的呢？

  黛玻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然後從抽屜中翻出了她父親留給她的那本日記。

  硬殼本的日記本就連封麵邊緣都破損了，內頁的紙張更是起毛卷曲折疊……看得出來，被翻看了很多次。

  原本白色的紙正在逐漸泛黃，先從邊緣起，然後緩慢但是不停地向深處侵蝕。

  她翻開，查找起來。

  很快就讓她找到了。

  “……榮今天早上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但是當他回來的時候，卻讓我氣炸了肺——他的身上全都是各種擦傷，有很多地方滲出了血水，染紅了他的衣服和褲子，就連臉上都不例外。看起來就像是出去和一群小混混打了一架……

  我很生氣，然後衝他大吼大叫。這是我和他認識以來第一次這麽嚴厲凶狠地對待他。我看得出來，他對於我的爆發很奇怪。其實我自己也很奇怪……我竟然能夠說出那樣的話……這段時間續約談判的事情讓我壓力很大，我承認自己有些過分了。但……榮的做法還是讓我很生氣，一個球員，怎麽能夠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呢？

  他告訴我說，他是在搞一個什麽特訓，可是什麽見鬼的特訓會把受訓者弄的遍體鱗傷？如果真的有這樣的特訓，那一定是假的，是非人的虐待和折磨！

  他還請求我幫助他，但是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我不會眼睜睜看著我手下最有前途和希望的球員就這麽糟蹋自己身體的……絕不！”

  對的，就是這一段。

  因為父親專門在日記裏提到了那是他第一次對榮光大吼大叫的，所以黛玻菈還有印象，這一翻就翻出來了。

  黛玻菈繼續往下看，又翻過了一頁。

  “……今天我送榮去訓練，在路上他一句話也沒和我說，當然我也沒和他說話，我故意的。我板著臉，是想讓他知道我的決心，要讓他意識到他的錯誤。但是……其實連我自己都沒有信心這是否管用……我知道，榮其實是一個很倔強的孩子，而且他很聰明，他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麽，他也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所以就算我不讓他特訓，他就不會偷偷特訓了嗎？

  但我又不能夠眼睜睜看著他弄壞自己的身體。有什麽辦法可以讓他堅持自己的特訓同時，還不會讓他受傷嗎？

  我想到了給他買護具。他可以帶著護膝護肘護腕和頭盔去特訓。雖然這看起來會讓人覺得他是個傻瓜，但……那小子本來就是一個傻瓜！”

  “……榮不知道，我有偷偷去他特訓的地方看過他訓練。

  原來他把足球放進那些很長的網兜裏，然後把網兜拴在右腳腳踝處，接著就開始帶球跑……難怪他會摔跤呢，也難怪他右腳腳踝那一圈都磨得皮開肉綻一樣。他總是會被足球絆住，要不然就是被網兜纏住了腳，從而失去平衡……

  我看到他一次又一次摔倒在地，有些時候他很快就會爬起來，但有的時候他會躺在地上半天不動彈——真是嚇死我了，我以為他受傷了呢。有幾次我看到他頭朝下摔在地上！我的上帝！幸好我給他買了護具，否則也許我看到的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這簡直太瘋狂了，我終於明白了是什麽特訓會讓他摔得那麽慘……我不知道他是從哪兒學來的，所謂的‘老神仙’這樣的鬼話隻能夠去騙三歲孩童，我可是一個成年人了！我也有想過要不要阻止他繼續這麽訓練……在我看來，這不像是個訓練，倒更像是一個神經病在捉弄我的珍寶……但偏偏榮還不自知。我要不要告訴他那樣做是注定無法成功的呢？”

  ……

  “……今天真是值得高興的一天，榮在因為特點單一，被對手限製死之後，終於迎來了一次爆發！對桑托斯的比賽，是一場關鍵之戰，聖保羅必須拿下這場比賽的勝利來確保他們獲得季後賽的資格……

  在這場比賽中，榮替補出場，然後我看到了這輩子我所親眼所見到的最漂亮的進球！榮在前場帶球失誤之後，自己回追，在追到自己的禁區前時，將足球從羅比尼奧的腳下斷下來，然後再轉身往前帶球……猜我看到了什麽？

  我看到榮在球場上大步流星的帶球！

  是的，他在帶球！

  他的速度很快，對足球的控製也很穩！並沒有為了控球而降低速度，同時快速奔跑的同時也沒有失去對足球的控製……這樣的一幕我以前從未在榮身上見到過，我當時就驚呆了！

  羅比尼奧就跟在榮的屁股後麵跑，這位被認為是‘球王’貝利接班人的少年卻拿榮的帶球毫無辦法！我看出來，他數次想要插上來斷球，但是每當他接近榮的時候，榮就會把足球趟開，然後加速追球，甩開羅比尼奧！就這麽反複數次，榮就突入了禁區！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我想已經不用我寫下來了。我所能記得的就是，當他把足球射進球門時，我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卻是他在湖畔公園林蔭道中一次次摔倒又爬起的身影……

  我錯了。

  對別人來說，那一定是捉弄他們的惡作劇。但是對於榮來說，他是真的在努力變強！現在還有誰敢懷疑我的眼光嗎？在我手中的，是這個世界上最璀璨奪目的鑽石！是天才中的天才！！”

  最後這一段話，筆跡有些潦草，可見黛玻菈她的父親在寫這段話的時候情緒是非常激動的。

  他很用力地寫著，筆尖劃破了紙張，墨水透到了下麵的頁麵上。

  黛玻菈看著，自己父親趴在桌子上奮筆疾書的身影仿佛就浮現在他的麵前。

  寫到興奮處，他還直起身子來揮了揮拳頭。

  看著他臉上綻放出來的笑容，黛玻菈的眼睛突然朦朧起來。

  爸爸……

  ……

  當黛玻菈整理好表情，走出去的時候，榮光才把那一大袋網兜都整理好了，一條一條挨著放，放滿了半個客廳的地麵。

  “好了！”榮光拍了拍巴掌。

  黛玻菈現在知道這些網兜是拿來幹什麽的了。

  從父親所描述的訓練方式來看，那樣的訓練確實很費網兜，所以榮光需要很多網兜來保證他的訓練不會中斷。

  不過……

  黛玻菈指著空蕩蕩隻有一個皺巴巴紙袋子的桌子問榮光：“隻有網兜嗎？你難道不需要什麽……保護措施？”

  榮光點點頭：“當然，但是我有，不用買。”

  說完，他轉身走回了自己的臥室，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之後，提著一個塑料袋重新出現在黛玻菈的麵前。

  “喏，都在這兒呢。”榮光晃了晃手中的東西。

  然後他打開袋子，將裏麵的東西取了出來。

  黛玻菈看到了，是一副護腕，一副護踝，一對護膝，一對護肘，還有一個自行車頭盔。

  她拿過其中一件護肘，棉質的表麵已經被磨了個破洞。

  她又拿起另外一件護膝，一樣如此，甚至比護肘磨的更狠。

  另外係帶也都快被拉掉了，就靠幾根線連著，看上去岌岌可危，隨時可能被拽斷。

  “太破了，沒法繼續使用……”她想把東西放回去。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榮光很堅定的否定了：“不行，這是戈多給我的呢！”

  黛玻菈的手懸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