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瘟疫論
作者:不吃甜豆花      更新:2020-04-11 15:56      字數:2671
  午後,夏桐差的下人也趕到了,浩浩蕩蕩拎著行李的也有個十幾人,廚子,侍女,車夫,護衛,領頭的是個四十餘歲的嬤嬤和差不多年紀的披著甲胄的武士,一文一武,看上去倒都是幹練之人,而兩個人見到林朗,確認身份後,都行了一禮。

  “屬下鬆娘(劉開泰)見過大人。”

  林朗還有些不習慣古人的禮節,忙說道,“好,起來起來,去忙吧。”又拉出沉香做擋箭牌,“沉香你幫著點。”

  好在鬆娘也不拘小節,起身便回頭指揮起身後的隊伍來,劉開泰見狀也帶著護衛自行離開了,不知去了哪裏,一大堆人如流水一般散入了離府。

  出於某些考慮,林朗並沒有告訴這些人屋裏還有一個從教坊司逃出來的女子,自己又獨自回了屋,屋裏還是老樣子,周肅已經施完針,在打量著窗棱上的花紋,而那被稱作離茹的女子則仍在昏迷著,氣色好了一些。

  見到林朗回來,周肅微笑著打了個招呼。

  說起來這個周肅似乎也不知道自己身份,隻知道自己是獻策治理瘟疫之人。

  林朗看著離茹,問道“周太醫,這女子依你之見該如何處理?”

  “自然是送回教坊司。”周肅一臉的理所當然,不過聽在林朗耳裏,卻不怎麽是滋味,教坊司在他的印象裏,倒是和前世的勞改所差不多,那不是把這女子往火坑裏送嗎?

  周肅見林朗臉色有異,笑道“林大人莫不是看上這女子了?不過這離茹雖為武將之女,長的倒也標致。”

  林朗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我可沒那麽急色,更別說對一個病人有非分之想了。”

  “這種受的內傷總會好的嘛,以後對身體倒無大礙,大人若是喜歡,待她傷好之後便可去教坊司為她贖身,之後納入府中做個小妾,也算是她的造化了。”

  “閉嘴。”林朗心裏有些煩躁,看著麵前笑嘻嘻的周肅,才想到自己還不知道他的來意,便問道“你到底是來幹嘛的?”

  周肅一拍腦袋,笑道,“差點忘了此行的目的了,前日裏太醫院收到皇上的一份關於疫情治理的書信,說是大人所作,看看有什麽問題,我們太醫院看那書信上寫的東西雖然離奇,但也無甚危害,便上書陛下可以試行,沒想著頗有成效,而昨日地方上折子,言道疫情已經幾乎不再蔓延開來。在下方知大人手段之高明,而今日前來,主要是想請教一下大人,書信裏的治瘟疫之策都是個什麽道理,望大人萬萬不要藏私,我們太醫院也有薄禮相贈。”

  說完,就從懷裏掏出來一個長條木盒子,遞給了林朗,“太醫院珍藏千年人參一份,養氣補血均是極品,請大人務必笑納。”

  嗬,大名鼎鼎的千年人參,林朗接過盒子一看,瘦瘦幹幹一根人參,須子長得老長,足足在盒子裏麵盤了幾圈,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這參的品相看上去的確不錯。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還不空著手來,林朗的態度也好了許多,便說道“人參不錯,你想問些什麽?”

  周肅麵色一喜,問道“那封書信的法子裏,隔離感染瘟疫之人與牲畜,減少接觸倒還顯得稀鬆平常,而瘟疫多發之地的人隻能飲用燒開過的水,且接觸瘟疫患者要帶厚麵紗,手套,每日用開水清洗多次,這又是何故?染病人畜屍體不許掩埋,就地焚燒,還要用生石灰潑灑糞便等,這些在下也百思不得其解。”

  麵前的周肅像是好奇寶寶,一連串的問題冒了出來,林朗也隻能一一耐心講解,“瘟疫不同於平日裏的傷筋動骨,也不同於一般都傷風,你可以把這種病看作為一種極為細小的蟲子,若是這種小蟲子沾上人的身子,便會侵入人的五髒六腑,從而誘人發病,且人的排泄汙物裏麵有這種小蟲子,生活用水中自然也可能沾上這種小蟲子,染病之人言語之間也會噴出這種小蟲子,不接觸到這種小蟲子,自然無染病之虞。沸水,焚燒,生石灰則都是能殺滅這種小蟲子的方法。說起來,隔離病人,其實就是隔離這些蟲子罷了。”

  周肅也是聰明人,他點點頭,說道“大人這套理論倒是聞所未聞,細想之來似乎與南疆巫蠱之說相似,難道這瘟疫竟是南疆之人趁天災興風作浪嗎?”

  “不是,巫蠱是巫蠱,這種瘟疫的小蟲子不止比蠱蟲細小萬倍,怎可相提並論?”林朗倒是沒想到眼前這周肅想象力這麽豐富。

  “那依大人之見,已染病之人該如何驅除這些小蟲子呢?”

  “以往的瘟疫有治好的良藥嗎?”

  周肅搖搖頭,“自古以來瘟疫均無藥可醫,患病之人也多半隻能服些草藥續命,而能自我康複的患者,十不存一,往往也無跡可尋。”

  “那不就行了,你還問我?”林朗翻了翻白眼。

  “在下失禮了。”

  “瘟疫也有許多種類,隻有親臨現場,對症下藥,方才有一絲找尋到治愈藥物的可能。”林朗神情也變得嚴肅,“但親臨現場一定要做好防護,這些小蟲子無孔不入,稍不留神,便有染病之虞。”

  其實林朗還有話沒有說,在古代這樣防護薄弱的醫療條件下,接觸病人不被感染,反倒是怪事。

  麵前的周肅的表情倒是很淡然,衝林朗施了一禮“多謝大人教誨,今日聽大人之言,方知天外有天,不知大人一身醫術從哪裏所學,待從隴州回來後,周肅也想去拜會一番。”

  “五歲的時候家門口路過的老爺爺教的。”

  “大人說笑了。”

  “你不信就算了,你剛才說從隴州回來,你要去隴州?”林朗驚訝道,這隴州正是此次病情發源之地,也是感染人數最多的地方。

  “自然是去疫情所在之地,方才大人不是說,對症下藥,才能找尋治愈之可能?”周肅平靜道。

  林朗倒是沒想到麵前這嬉皮笑臉的小白臉竟有這種覺悟,忍不住勸道“疫情之恐怖,非你所能想象,即使做足準備,與病患日夜相處之時,仍十分危險,此次前去,可謂九死一生,你可要想好了。”

  “為醫者的自然懂得瘟疫可怕,但周某自幼學醫,便被教導,醫者,仁者也,若不傾盡全力救治病患,實在愧對本心,大人無須再勸。”

  “哪怕是隻有一絲希望?”林朗皺眉問道,拿大義來說話,他倒也不好勸阻,況且本來與這人就剛認識。

  “大人可見這一盞燭火,”周肅指向桌前的紅燭,“燭火雖小,卻有希望成燎原之勢,此即為周某所願。”

  林朗看過去,紅燭發出明亮的火光,他走前一步,一口吹滅了它,“現在它沒了。”

  “亦為周某所願。”周肅微笑道,這麵前男子認真起來倒真有些別樣的魅力。

  林朗歎了口氣,知道勸阻不能,拿旁邊蠟燭湊著點著了熄滅的這支,溫暖的火光又重新亮起來。

  “留下來吃頓飯吧,我再詳細跟你講解一下如何於病患之中保護自己。”

  “謝大人,在下也想多學一番那個什麽複蘇之術。”

  “貪多嚼不爛,你若能平安回來,我就教給你,還有其他一些林某所學的醫術。”林朗認真道。

  周肅大喜,“大人大恩,在下替天下百姓謝謝大人了。”

  “光謝有什麽用,拿十顆這樣的千年人參來換。”林朗撇撇嘴。

  “啊?”

  “開個玩笑。”林朗笑著拍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