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品茶賞梅
作者:滿河星星      更新:2020-05-05 12:31      字數:3722
  “藥兒,若是告訴師父,我們會被廢掉仙術、逐出仙人島的!”

  “難道我們要欺騙師父一輩子嗎?”

  是孟淇岸和喬藥兩人在爭執。

  李西洲記得這對冤家在遊璣宮就言語不和,兩小口又吵架了。但怎麽扯上“逐出仙人島”“欺騙師父”這樣嚴重的罪名?

  孟淇岸道:“我已經想好了,等賞梅盛會一過,我就向師父稟明,娶你為妻。”

  喬藥哽咽:“那件事呢?”

  孟淇岸壓低聲音,生怕旁人聽見:“你不說我不說,師父就不會知道。為什麽一定要告訴師父呢?知道了對我們大家都沒好處,不如就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師父知道我們兩情相悅,隻要我開口,師父就會答應我們倆成婚,水到渠成的事情,你為什麽想不通呢?”

  喬藥壓著哭聲:“仙人島規矩,不準欺騙師父,何況那樣的大事?師父待我們如父母一般,不告訴師父那件事,良心何安?”

  孟淇岸連日勸解喬藥,喬藥卻始終一條筋,固執己見。孟淇岸失了耐心,冷冷道:“你若執意要告訴師父,不僅斷了我們成仙之路,我們的姻緣也會毀在你手上。你仔細想想!”說完,他挪動步伐。

  李西洲閃身一躲,見孟淇岸拂袖而去,回了自己的房間。

  喬藥蹲在地上啜泣不已,又不敢哭出聲,壓著喉嚨,抽抽搭搭。

  李西洲暗道:“他們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麽重大事情。”今日白天見三師姐喬藥神色憔悴,看上去不大舒服,料來是日夜憂心此事。而且此事估計是在遊璣宮發生的。

  喬藥察覺地上影子微動,像是人影,警惕道:“誰?”

  李西洲呆立不敢動。

  喬藥走出紫竹,怯怯道:“原來是七師弟。你都聽見了?”

  李西洲尷尬笑道:“我……我出來解手,經過而已,經過而已。”

  喬藥失魂落魄道:“聽見了便聽見了,遲早是要知道的。七師弟,如今你是仙人島最厲害的弟子,也是師父最寵愛的弟子。來日二師兄和我若受到什麽懲罰,還請你在師父麵前美言幾句,也不枉同門之情。”

  一個女子有了心事,總是想找人傾訴的。可喬藥卻找不到合適的人。

  大師兄曳尾古板,二師兄孟淇岸是心事牽連之人,四師兄南蕭緘默陰沉,五師弟雲起憨厚寡言,六師妹知意清冷少語,八師妹曲挽羅年幼輕浮,也隻有七師弟李西洲是個可言語之人,但又是男子,很多事不便講出,隻敢點到為止。

  李西洲笑道:“三師姐言重了,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三師姐不必擔憂。”

  喬藥搖搖頭,灑下兩行淚,不言不語地回了房。

  李西洲不大明白,也不好追問,去了茅廁,回房歇息了。

  次日,雪停了,仙人島的樹木房屋都銀裝素裹,一片白茫茫的,與漫漫碧色海水形成顏色分明的對比。

  嘭!

  李西洲才出紫竹館,就被一個小雪球砸中了腦袋,他轉身一瞧,原來是孟淇岸砸過來的,他手裏還握著數個小雪球,笑嘻嘻地連珠炮似的扔了過來。

  李西洲忙矮身蹲下,捏了兩三個雪球,扔向孟淇岸。

  沒多久,曳尾、喬藥、南蕭、雲起、曲挽羅五人也加入了這次雪仗。起初喬藥總是不理孟淇岸,隻管和李西洲等人玩鬧,直到孟淇岸為她擋了許多雪球,她才漸漸回心轉意,似乎和孟淇岸有和好之意。

  知意是最後一個出紫竹館的。李西洲將她攔住,道:“師姐,大家都在打雪仗呢。你也來玩吧。”

  孟淇岸已悄悄扔了一個雪球過來,被李西洲接住,遞給知意,讓知意扔回去。

  知意淡淡一笑,將雪球扔向孟淇岸。

  李西洲又連著送上數個小雪球,和知意一同向“敵軍”砸雪球。

  玩累了,八個人又以兩個為一組,分成四組,比賽堆雪人。

  滾雪球、捏圓、破壞對方雪人、用石子做眼睛、用樹枝做鼻子……

  嚴冬雪景,島上一片歡騰笑鬧之聲。

  巳時初,碧雲仙人落在四個雪人麵前,命八位弟子整理身上的綠衣,端正儀態,隨她前往叩仙石對麵。

  不一會兒,兩聲鶴唳,清脆脆地劃破仙人島的寂靜。

  叩仙石上站定兩隻仙鶴。

  一隻仙鶴上坐著一人,身穿橘色紗衣,雲鬟霧鬢中插著一隻鳳簪,又佩有珠寶流蘇,她手臂上的藍色披帛和腰間的紅色絲絛皆隨風而飄,極是端莊高貴,仙氣翩翩,望之有清塵之感。

  另一隻仙鶴上坐著兩個十七八歲的女子,一人抱琴,一人提籃,都是敦煌壁畫飛天仙女的打扮,修眉細眼,玉腕凝雪。

  碧雲仙人手指處,紅雲仙障開了一道門,叩仙石上的三人兩鶴走進仙人島。

  碧雲仙人快步上前,笑著迎道:“雲和夫人。”

  雲和夫人笑道:“碧雲仙人,闊別數年,先道聲平安。”她身後的兩位女子對碧雲仙人躬身行禮。

  碧雲仙人轉身向眾弟子道:“還不快拜見雲和夫人。”

  曳尾等人施禮道:“弟子拜見雲和夫人。”

  雲和夫人笑著將眾弟子一一瞧過,道:“曳尾、孟淇岸、喬藥、南蕭、雲起、知意。這最後兩位便是李西洲和曲挽羅了吧。”

  李西洲和曲挽羅再次行禮,道:“弟子李西洲、弟子曲挽羅見過雲和夫人。”

  雲和夫人笑道:“極好極好,都是仙根深厚之人。瑟瑟,嫋嫋,你們也來見見這兩位。”

  雲和夫人身後的兩位女子上前和李西洲、曲挽羅見禮。

  碧雲仙人道:“雲和夫人,今年的雪景梅景難得,請移步綠梅林。”

  雲和夫人笑道:“你的仙人島最讓我念念不忘的便是這綠梅景致,我們快去,莫辜負了良辰美景。”

  碧雲仙人和雲和夫人在前,眾弟子隨後,一行人踏雪而行,來到綠梅林。

  從孟淇岸口中,李西洲得知,雲和夫人和碧雲仙人乃是多年好友。

  雲和夫人隱居在白雲山玉骨崖,已經修煉到大乘期中期,法術深不可測,高過碧雲仙人。她不喜和世人打交道,所以才幽居在連修仙人都難抵達的萬仞高山之上,門下隻有瑟瑟、嫋嫋、喬德姑三個女弟子,喬德姑生得黑醜,正在閉關修煉,所以沒來。

  天寒地凍,雪滿仙人島,覆蓋了青山樹木、屋頂瓦簷,獨這一大片綠梅林花開馥鬱。

  縱目望去,一點一點的綠意點綴在株株綠梅上,匯成一樹一樹的清新淡綠,輕輕浮動。五畝寬敞的綠梅林浸在森森綠煙中,恍若極樂仙境。嚴寒冬季,哪來遼闊的綠野?使人不由得以為這是春日景致。可寒氣襲人,白雪覆島,使人恍然,分明是冬日奇景。湊上前細看,綠梅或含苞或綻放,像嫩葉,又比嫩葉可愛淡雅;像綠色的星星,又比星星多了一縷幽香。一朵朵綠梅傲立在白雪中,如一隻隻停在枝頭的綠色蝴蝶,綠意盈盈,清香沁鼻,融成一方天地。

  老枝綠梅,淩寒傲雪,自成風格。

  雲和夫人笑道:“今年的綠梅開得更勝往年,想必要有喜事發生了。”

  蘇息等四位雜役已在綠梅林候著,布置好了桌椅茶壺等。蘇息添柴,蘇念加水,鍾聲晚泡茶,阿鎖倒茶。

  碧雲仙人請雲和夫人坐下,笑道:“去年綠梅未開,都攢著今年一齊開了。”

  眾人紛紛坐下,周圍綠梅環繞,偶有梅花瓣落在身上;兩隻仙鶴自在玩雪弄梅,風流雅致。

  雲和夫人笑道:“仙人島綠梅絕佳,便是喚做綠梅島也未嚐不可。”

  碧雲仙人笑道:“這島上住的不過是我們幾個凡人,哪配叫仙人島?我更喜歡綠梅島這個名字。隻是世人已經叫開了去,改了也是無用。”

  阿鎖給碧雲仙人等十二人倒好茶水,碧雲仙人道:“雲和夫人,這茶葉是今年我特意去廬山采摘的雲霧茶。茶水宛若碧玉,和這綠梅倒也相配。”

  雲和夫人飲了一口,道:“茶香甘潤。碧雲仙人有心了。”她瞧著眾弟子拘謹正經的模樣,笑道:“你們不必因我和碧雲仙人在此而拘束,看起來你們不是在喝茶賞雪,倒像是聽訓受教。”

  曲挽羅年紀最幼,瞧見師父和雲和夫人慈愛模樣,先笑道:“師兄師姐們不敢說話,憋得我都不敢亂動,我先喝一口茶,渴死我了!”

  眾人瞧她小孩子心性,都為之一笑。孟淇岸笑道:“雲霧茶生長在山霧白雲之間,清淡出塵。這讓我想起一句詩: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塵。無由持一碗,寄與愛茶人。”

  雲和夫人的弟子嫋嫋生性大方自然,笑道:“你可知你念這詩唐突誰了?”

  孟淇岸瞧見瑟瑟臉紅低頭,方明白剛才那句詩中“瑟瑟”二字正是她的芳名,忙站起來致歉:“我一時忘形,還請瑟瑟師妹見諒。”

  瑟瑟道:“孟師兄多心了。我的名字能在人人口耳相傳的詩詞中出現,是我的榮幸。”

  眾人飲了兩杯茶。

  雲和夫人望著雪中綠梅,道:“數年前,我從仙人島移植了兩棵綠梅,種在我白雲山玉骨崖。一棵死了,一顆活著,卻也總是開不了多少花,還是仙人島的綠梅繁盛,令人欣羨。”

  碧雲仙人道:“綠梅不好養活,仙人島得天獨厚,養著這一片綠梅林。縱然將來我不能羽化登仙,享受了這一世的盛景也值了。”

  眾人賞了一會兒梅花,李西洲道:“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忽然一夜清香發,散作乾坤萬裏春。梅花究竟品性孤傲,不是別的花可以比擬的。”

  一朵花瓣緩緩落下,知意用手接住,癡癡地瞧著。

  碧雲仙人瞧見了這一幕,道:“花在什麽時候開,什麽地方開,都是天地之力,非花自己可以做主。什麽梅花孤傲,蓮花出淤泥而不染,都是凡人放在花身上的寓意。花本身未必願聽這樣的寓意。”

  雲和夫人道:“說起花,我倒想起如今花族沒落十幾年,竟無花族中人領兵而起,反擊狐族,隻怕花族要徹底一蹶不振了。”

  知意神色一動,輕輕吹了一口氣,梅花瓣從她手上飄到地上。

  碧雲仙人歎了一口氣:“羽翼未豐,凡事不可躁進。興許花族正暗中養精蓄銳。”

  雲和夫人道:“不說這些了。三十年前,你交給我七把寶劍,請我精煉,如今我帶了來,你看看,可還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