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風悠悠，梅瓣飛舞，花香陣陣。

  知意停下腳步，道：“沒有見過。”

  數日前在蘭若寺除掉老妖婆，救出聶小倩和寧采臣後，李西洲在一棵古梅花樹下見著一位女子身著素衣，也是冷冰冰的，隻是蒙著麵紗，看不清真麵目。可身形、神色和知意極其相似，而且那日雪姨喚了那女子“意兒”。

  李西洲笑道：“六師姐不記得了。那日你站在一棵梅花樹下，我爬上樹折花，灑了你一身的花瓣。”

  知意神色不動，道：“你認錯人了。”

  李西洲道：“你的家是不是在青州？”

  知意道：“不是。”

  “那在哪？”

  “不便告知。”

  “你我是同門弟子了，告我一聲，往後我陪你回家。”知意的冰冷並不能澆滅李西洲的熱情。

  “不必。”

  李西洲仍舊笑嘻嘻：“六師姐，就算我們之前不認識吧，今後可就認識了。”

  知意點點頭，料得無話可說，舉步欲行。

  李西洲又道：“我初來仙人島，往後請六師姐多多指教。”

  知意道：“大師兄是仙人島大弟子，請教他便好。”

  “仙人島眾弟子中，數你最厲害，我要向最厲害的人學習。”

  “師父最厲害，等師父回來，你跟著師父學就好。”

  “師父忙，哪裏教得過來？”

  “我隻會學，不會教。”

  任憑李西洲如何嬉皮笑臉，如何說得天花亂墜，知意始終拒人於千裏之外，冷如霜，寒如冰。

  知意邁開步子，孑然消失在綠梅林。望著她的纖纖背影，李西洲想起一句詩“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殘雪”。

  既然知意不愛搭理人，李西洲隻好識趣地不再追上去。他在綠梅林轉了轉，腰間的茅山玉佩一搖一蕩。他解下玉佩，仔細打量一番，分明隻是一塊普通的玉佩而已。

  但若不是這塊玉佩在月光下突然發出強光，他怎會穿越進聊齋世界，變成現在的李西洲。可見這塊看似普通的茅山玉佩必是一塊寶玉。或許自己這兩次脫難，都是茅山玉佩的功勞。難道每次遇到生命危險，茅山玉佩都有顛倒勝敗、救人於水火的能力？

  想著想著，李西洲腦中突然蹦出一個想法，不如冒險，證明一下？從瓊台峰跳下來？或者持劍自刎？

  不行不行。

  若是猜想錯誤，豈不白白送了性命。再說了，往後難保還會有遇險的時候，何必急在一時立刻就要知曉真相。

  次日，晨習。

  眾弟子依次坐下，仍舊是曳尾領讀。

  尋玄廬共有九個蒲團，上坐師父，下坐弟子。弟子兩個一排，如今知意回來，島上弟子齊全，共是七位。

  李西洲落了單，獨坐一排。

  李西洲忍不住拿眼偷覷坐在隔壁的知意，知意目不斜視地盯著手中的書籍，口中念念有詞。李西洲念書的聲音幾乎都停下了，頭又偏著，知意用餘光也能看到，偏偏假裝什麽都沒看到。

  正凝思之際，有一片霞光閃過，現出碧雲仙人和一位十二三歲的丫頭，相貌姝麗，一副嬉笑不知愁苦的模樣。

  李西洲道：“師父！您回來啦！”

  眾弟子聞言，止住誦讀，忙出門跪拜迎見：“師父！”

  孟淇岸道：“師父，您可算回來啦。您一走，就有一位自稱明璫老母的紅發妖婆闖進仙人島……”

  碧雲仙人已看見紅雲仙障被毀，島上壞了許多花木。她微微皺眉，道：“明璫老母？”

  孟淇岸道：“不錯，她還說和您是舊相識。”

  碧雲仙人冷笑一聲，道：“是舊相識，沒想到她還惦記我。”

  曳尾道：“師父，您才遠歸，進廬歇息，容弟子稟告。”

  碧雲仙人拉著那十二三歲的小丫頭進了屋，在台上的蒲團坐下。

  曳尾將海大魚撞島、破紅雲仙障、明璫老母欲毀仙人島、知意回來、明璫老母和海大魚忽而不見等事一一講得清清楚楚。

  碧雲仙人臉上現出一絲鄙夷之色，道：“這麽多年過去了，明璫那臭丫頭還是這副急功近利的德行。”

  孟淇岸道：“師父，明璫老妖壞我仙人島，這份債我們一定要討回來。”

  碧雲仙人道：“明璫行蹤不定，今居山洞，明棲湖泊，我們一時也尋她不得。”

  南蕭道：“她斷了一條手臂，又損了綿綿柔絲網，應逃不遠。”

  碧雲仙人點點頭，道：“倒不必窮追不舍，好歹她從前服侍我一場，我無意將她趕盡殺絕。”

  眾人心間驚訝。孟淇岸道：“明璫老妖從前是您的侍女？”

  “往事不必重提。”碧雲仙人道，“你們說明璫老母欲殺西洲，卻忽然劍落人飛，不知去向？這是怎麽一回事？”

  孟淇岸道：“弟子們也不清楚，隻是忽然一瞬間，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明璫老妖就瘋了。”

  碧雲仙人道：“知意，你來說。”

  知意道：“明璫老母刺劍向七師弟的臂膀，綿綿柔絲網會開一道口子，任劍出入。等她再刺一劍向七師弟的頭顱時，我將隱真劍刺了出去，格開她的劍。可不知為何，她手中的劍竟然脫落，綿綿柔絲網條條斷裂，明璫老母也迷了心智，弟子並未看見異處，實在想不明白。”

  知意冰雪聰明，連她都沒看出異處，到底是誰在暗中相助？碧雲仙人道：“西洲，你有玄麟甲、索魂刀，莫不是你父親在你身上下了什麽旁的救命法寶？”

  李西洲拿出無相鏡，道：“父親隻給了我三樣法寶，玄麟甲、索魂刀、無相鏡。這無相鏡共有兩麵，持有其中一麵，便可通過鏡子見到持有另外一麵鏡子的人。昨夜我通過無相鏡問了父親，父親也猜不透怎麽回事。”

  孟淇岸笑道：“不愧是弄靈坊的人，竟有這麽多法寶。這無相鏡聽起來甚是有趣，來日也借我玩玩。”

  碧雲仙人凝眉思索片刻，道：“罷了，既然這位高人不留痕跡，想必是不願露麵。待我重新布置紅雲仙障後，我們一同到海底，再封印海大魚。”

  雲起道：“海大魚作惡多端，師父何不一舉殲滅？”

  碧雲仙人道：“海大魚乃靈物，修煉不易，隻因未能感化才行惡，況這次受明璫老母利用。或許將來有人將它降伏，造福蒼生也未可知，何必趕盡殺絕呢？我們修仙之人當始終心存善念。”

  眾弟子齊聲道：“是。”

  碧雲仙人又道：“這次明璫老母來襲，是你們修仙以來遭遇的最大劫難，你們齊心協力護住仙人島，實慰我心。往後修仙之途更是困難重重，爾等務必刻苦用功，早日獨當一麵；更要顧及同門情誼，互相扶持。”

  “弟子謹遵師父教誨。”

  “這次大戰，知意砍去海大魚一頭顱，西洲斷了明璫老母一條手臂，又破了海大魚的烏鱗牆，戰功煊赫。開春後，賞你們去留仙洞閉關修煉一年。”

  知意神色微動，道：“知意多謝師父。”

  留仙洞？是一個絕佳的修仙所在嗎？李西洲也忙謝道：“西洲多謝師父。”

  孟淇岸笑嘻嘻道：“師父，海大魚的頭顱中了三師姐一鞭子。若非兜率鞭炙熱一擊，隱真劍也不可輕易砍下海大魚的頭顱。”他倒不是嫉妒知意，隻是希望師父也看到喬藥的功勞。

  喬藥雙頰通紅，立刻道：“若非師兄師弟們牽製住海大魚，我也使不出那一鞭，弟子不敢居功。”

  碧雲仙人笑道：“你們個個都是有功，不必謙虛。其餘弟子各賞薲草仙草一株。這回我去縉雲山除妖，偶得數株薲草仙草，可強體力，助你們修煉。”

  她飛出五株碧青如葵的小草，曳尾等五位弟子接住，拱手拜謝。

  碧雲仙人笑道：“這回縉雲山除千年蛇怪，我還收了一位女弟子曲挽羅，往後她就是你們的八師妹。”

  曲挽羅步下台階，行了一禮，滿麵笑意：“挽羅見過各位師兄師姐。”她形容尚小，卻透露出一股伶俐之態。

  曳尾等人回禮：“小師妹。”

  曲挽羅笑著走到唯一的一個空座上，盈盈坐下，道：“想必這個座位是給我留的了。”

  碧雲仙人道：“你們繼續晨習，我去修補紅雲仙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