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亂世少年 第235節 南城慘案
作者:一眼十方      更新:2020-08-01 11:05      字數:3469
  雨後的街道上安靜異常,甚至連一個人影都沒有,還有些泥濘的狹窄路上,隻留下了無數次重疊之後踏的紛亂的馬蹄印,看來雨水並沒有把昨夜的痕跡全部衝刷幹淨。

  “老葉,好像有一股很難聞的味道……”小來鼻子倒是很尖,即便是在雨後泥土味道當中還是分出了那一絲不一樣的味道。

  葉知秋好像沒有聽到她的話,舉目眺望,想從細微之處看出點什麽問題。

  他皺著眉,連小來都能從氣息中聞出異樣,他又怎麽可能看不出怪異之處。

  首先,這條街上住著的人並不少,大雨之夜也沒有任何人出船,所以應該都還在家,這些人都是勤勞之人,不可能天都亮了還躺在床上睡懶覺,正常情況下,不但這條街上應該有人出現,那些房屋裏更該有炊煙才是。

  一切看起來雖然平靜已極,但實際上表麵上的平靜隻要稍微多加思考就會發現其實很不正常,更像是有一種很深的空缺感,他甚至沒有感覺到任何人的氣息氣,或者說是活人的氣息。

  “老葉,你怎麽不說話,是不是這裏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情?”小來突然問道。

  葉知秋有時候也很奇怪,小來這麽小的年紀,本該不應想到那些太過複雜的事,可是她好像天生有一種極為敏銳的觸覺,讓她總是能夠不可思議的感知到一些連自己都無法完全理解的事情。

  “這裏的確很奇怪,剛下過了雨的早晨,空氣很好,但是卻沒有一個人走出來,連小孩子都沒有,這顯然不對……”葉知秋並沒有要隱瞞的意思,這是他多年來的習慣。

  說話間,葉知秋站住了腳步,他左手邊的一個小院子的門大敞四開,而且馬蹄印把院子裏原本平整的小園子都踏成了一鍋爛泥。

  “我們進去看看……”葉知秋好像在跟自己說話,並沒有要征求小來的意思,隻是把她抱的更穩了些。

  院門距離小而破舊的屋子並不很遠,隻要幾個箭步就到了近前,小屋的門和窗子都是關閉著的,跟晚上睡覺前關上自己家門的樣子並沒有什麽區別。

  葉知秋沒有著急去握門把手,而是在前麵站了一會兒,上下打量著,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拿著劍的那隻手握在了門栓上。

  但是,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還沒等用力,門竟然開了,他下意識的快速向後退了一步,並且全身的肌肉都立即繃緊,此刻一旦有任何危險他都能以最快的速度飛身後退。

  可是過了一會兒,門裏麵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任何危險發生。

  稍稍的放心了些,他再次走過去,可是在他一隻腳剛剛踏上門檻的時候,小來立即捂上了鼻子,並且滿臉都是無比厭惡的神情,牢牢的趴在葉知秋肩上,說道:“裏麵……裏麵的味道……”

  雖然慢了一步,但葉知秋也很快就聞到了裏麵傳出來的味道,一種讓人作嘔的腥氣。

  葉知秋皺緊了眉頭,瞬間用手把小來的眼睛捂上,在她耳邊說道:“閉住氣,別怕……”

  他說話很簡單,小女孩聽得格外清晰,並且真的按照他所說的那樣,閉住了氣,刻意不去聞裏麵傳來的味道,乖巧無比。

  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默

  契,因為曾經有過很多無比危險的時刻,讓他們一次次練就了這樣的默契。

  葉知秋把門完全敞開,卻沒有真的走進去,因為接下來他看到了那股腥味的來由。

  他低下頭,怔怔的看著腳下,因為從漆黑的屋子裏正有鮮血緩緩流出來,在門檻前又被攔住,那些鮮血已經有些凝固,大概是因為太多才會在推嚷著湧了過來。

  外麵的光好像無法穿透那扇門真正的照進去,即便是葉知秋這樣的人,在這一汪如河水般的鮮血麵前,也不可能完全不動容。

  但是,他的身子依然屹立不動,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在那扇門背後,不隻是鮮血,還有著幾具已經被割去了頭顱的身子倒在血泊當中,看樣子不但有大人,還有尚未成年的孩子。

  葉知秋沒有再往裏麵走的意思,從封劍開始,他就對鮮血和屍骨有一種奇特的厭倦,也許這種厭倦正是被小來傳染的,因為她對這種場麵所傳出來的血腥氣向來都最是敏感,而且厭惡。

  可是,即便他再怎麽小心,也還是難免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事,不過不管是什麽事什麽人,隻要對小來構成威脅,那麽葉知秋手裏的劍就不會隻是一把生了鏽的破劍。

  他緩慢而平穩的退了出來。

  “裏麵……發生了什麽?不會 有危險吧?”小來聲音有些顫抖的味道,顯然即使她沒有親眼看到,也還是有些明顯的感覺。

  “沒有危險,隻是……隻是一些不該你看到的畫麵……”

  接下來,他又看了很多個房子,幾乎都是一樣,滿地鮮血,屋子裏也都留下了無頭屍體,隻可惜他並沒有接近屍體去查看到底是怎樣殘忍之人下了這樣的手。

  最終,他走出村子,望著天邊耀眼的陽光,好像跟這個已經死一般沉寂的村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深深地呼吸,忽然想起了昨天夜雨當中奔襲而來又在天亮之前離開的馬隊,還有廟宇前避雨的兩人隱隱約約的對話,其中定然有著分不開的關聯。

  雖然也覺得這裏發生的事慘絕人寰,但他並不是那種願意為別人伸張正義的人,因為他知道這世上有著太多的險惡,而且深藏在世間的各處,那些險惡甚至比削鐵如泥的快劍還要危險,所以他也隻想獨善其身。

  等了一夜,他並沒有等到想要等的人,卻沒想到居然會遇上這樣一件事,他握了握手裏的一塊染血的衣襟,目光變得有些渙散。

  “我們要不要去報官?”雖然全程都被蒙住了眼睛,但小來還是能從葉知秋的種種異常的反應當中察覺的一些什麽,於是說道。

  “誰能想到,在這樣一個貧窮且靜謐的地方,居然會有災禍從天而降,所以這個世道……真的是……”葉知秋沒有直接回答小來問話,而是望著天地發出了感歎。

  ……

  第二天,天剛剛亮起來的時候,臨安府就已經熱鬧起來。

  打開府衙大門的衙役一眼就看到了那件掛在門上的衣服,衣服並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隻是一件最普通甚至有些破爛的麻衣,但是上麵卻染著血,這就不同了。

  衙役自然也不會被一件血衣嚇到,他們雖然沒有上過戰場,但

  見過的形形色色殺人飲血事件卻已是不少。

  他將血衣取下,隻是簡單的看了看,然後便叫來了仵作,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仵作,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人血和動物血液之間的區別。

  衙役不敢耽擱,找到了臨安府尹,臨安府尹是位表麵油滑,實際卻極為認真之人,他官職雖然不大,但要接觸並周旋於朝中各種勢力中間,幾年下來不但沒有人責難他,反而是逐漸坐穩了這個位置,然後再想方設法做些於百姓有益之事。

  後來朝中的各個勢力都看明白他的為人,想要把這個位置換成自己派係的人,隻是多方爭鬥,最終也隻能默認仍有此人掌管臨安。

  府尹文崇之拎著血衣,反複看了很久,除了上麵的血跡外,他一直盯著一個用血寫下的歪歪扭扭的字。

  “南……”

  “看來是有人故意把血衣送來府衙,那麽這個字就不可能是隨意寫上去的,南……可是到底想要告訴我什麽呢?”

  他突然轉過頭,對那名衙役道:“這兩天城裏可有什麽奇怪的事情發生?”

  那名衙役想了一會兒,說道:“除了天香樓依照往年的慣例舉辦了花魁之夜,一切都如常!”

  文崇之臉色陰晴不定,在心中想道:“莫非是有人在開我的玩笑,可是真有這種無聊且喪心病狂的人能來做這種事?還是有人故意設下陷阱又來惦記著這臨安府尹?”

  “老爺,你說這個南字會不會說的是南城那邊啊?”那位年老的仵作突然插了句嘴。

  “嘶……”文崇之聽了也有些心驚,猛然吸了口氣。

  “這麽多年來,那個地方都快被臨安遺忘幹淨了,要不是你提起來,連我都沒有想到還有南城這個地方……”

  他微微皺著眉,左思右想,仍然不敢相信眼前這件血衣能跟那個破舊的貧民窟扯上關係。

  “看這件破衣服倒是很有可能是來自那個地方,隻是大家都知道,那個地方本來就不受朝廷重視,甚至連南城的漁民也逐漸開始接受這個現實,所以說即便是有人死於非命……”

  他沒有把話全部說完,因為就算不說,大家也都明白其中的意思,南城是個不受待見的地方,即便有命案發生,也很難被重視,如今這種年月,死個人尤其是窮困潦倒的漁民,又有誰會去管這種“閑事”呢。

  這時候,一個穿著衙役服侍的人慌慌張張的從外麵跑了進來,看起來臉色蒼白,不知是不是受了什麽驚嚇?

  那人精瘦的臉,見到大堂上的幾位都在,趕緊站住腳步,眼睛晃了晃,然後抱拳行禮道:“老爺,出……出大事了……”

  文崇之陰沉著臉,問道:“出什麽事了?”

  “是……是南城……死……死了人……”那人因為太過緊張,連說話都有些顫抖起來。

  一旁的捕頭皺眉道:“死人你慌什麽,跟我這麽多年你是沒見過死人還是怎麽的?”

  那人埋下頭去,不敢看捕頭的臉色。

  “快說,到底是怎麽了?”文崇之又問道。

  “南城死……死了好多人,而且死……死的很慘,不管老人孩子全部都被割去了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