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芒刺在背
作者:一眼十方      更新:2020-04-11 09:54      字數:34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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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雨的山峰上,風聲凜凜不絕於耳。

  山巔之上長著一棵極其高大的老鬆,除此之外並無更多的草樹。

  苦竹判斷的不差,這裏的確站著人,但也不全然準確,因為這裏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

  其中一個人著結實的上身,任雨水打在身上,好像毫無感覺,他手裏握著一把奇異形狀的巨大鐵鐮,身材比另外那人高大了至少一倍。

  而另外一個人則完全不同,身材隻能算是中等,一身青衣已經在雨中濕透,與赤膊之人相比,他的身材實在是顯得有些薄弱。

  他頭上戴著一個鬥笠,鬥笠壓的很低,使人看不到他的容貌,毫無特別的青衣人身後背著一把劍,一言不發的站在赤膊人旁邊。

  “有那個老道在,黑水騎兵沒有獲勝的希望,他之所以還一直沒有出手,是因為已經發現了我們兩人的存在!”赤膊人突然開口說道。

  鬥笠人連頭都沒有抬,聲音沙啞的說道:“亂神使確定他能發現我們兩個人?”

  赤膊人聽到對方的話,眉間不禁閃過一絲怒意,但很快便消失無形。

  “倒是飛雲使的劍意已經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不錯,不錯……”

  他緊接著說道:“那飛雲使何不直接出手,我們要的隻是那個少年而已,其他人正好能為你祭劍!”

  他明顯是想讓對方出手直接了結眼前的事情,對他來說,這場雨實在是太長,又太讓人感到厭煩。

  鬥笠人卻陷入了沉默。

  許久之後,他才說道:“我若出手,他們一個都活不了……”

  ……

  山坡上,雨聲更密。

  苦竹以數十年修為苦苦支撐,同時又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注視山頂那人的動作。

  隻是,他等了許久,卻仍舊未見那人如何行動,他心裏也不禁有些焦急起來。

  這些事自然是其他人看不懂也幫不上忙的,所以隻能等待著苦竹接下來的判斷。

  這一刻,前有黑水騎兵不停的衝擊屏障,後有不知名的殺意時而如怒嘯的狂風肆意發散,時而隨心意而收斂,顯然那人的修為早已能把這份淋漓無雙的劍意收放自如。

  苦竹頗感芒刺在背,但是他又不能等,因為現在的情況很顯然,那人不會先他一步有所行動,似乎也在等待著他的動作。

  長歎一聲,苦竹心知此刻隻有自己先一步出手,逼對方出手,亦或是那人根本不會出手。

  想到了此處,他讓所有人聚攏於自己身旁,然後片刻不停的雙掌微曲,捏起了一個奇異的劍訣。

  頓時,一道真氣飛入頭頂旋轉不停的墨玉棋盤當中。

  此時的雨中,多了幾分比山間秋色更濃的肅殺之意。

  雨墜如珠,下的整座山間起了層淡淡的霧氣。

  雨落春山。

  於草葉間激起小小的水花。

  這一刻世間寧靜異常,雨聲、馬蹄聲,甚至連些許心跳都消失不見,仿佛時間都已經停滯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連綿的雨幕突然以青色屏障為中心開始傾斜起來。

  黑水騎兵依舊展開衝鋒,但此刻,緊密的馬蹄聲和呼嘯而來的衝擊在傾斜的雨中變得慢了起來,甚至比春雨過後

  草芽新生還要慢了許多。

  馬蹄踏進水坑當中,水花依舊四濺飛揚。

  這一刻,慢的幾乎停滯下來的空間裏瞬間則被濃重的殺意填滿。

  苦竹目光裏盡是淒然之色,他雖然不像佛門高僧那樣把殺戒當成一道高高的門檻,但如能不出手,哪怕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他自然也是不會輕動殺業的。

  可現在不行,眼前有他要救的人,而且山峰之上的那重重壓力讓他不禁感到窒息,他隻能先一步出手。

  雨幕在下墜過程中奇怪的改變了方向,實際上是因為青色屏障在無形之中起了極大的變化,竟然在空間當中變得曲折起來,而雨幕好像就是被這曲折的青光彈射而出。

  雨滴自然是水聚而成,但有時候,最柔軟的水滴也會變成武器,甚至是最淩厲的武器。

  水滴被某種力量折射,傾瀉而去的方向正是拍馬衝來的黑水騎兵。

  這一刻,一切似乎都變得很慢,慢的快要停下來。

  但下一秒鍾,一滴雨水落在地上,竟將地上原有的積水濺起一大片,說明這滴水所蘊含的力量極其巨大。

  蘊含如此強大力量的雨滴如果彈射在人的身上會怎麽樣?或許不過是陣痛而已,但如果是連綿不絕的雨幕同時打在人身上呢?

  這個問題無法可想。

  但實際上,這樣的事情的確發生了,不但發生了,而且是在萬物即將停滯之後,又突然變得飛快起來。

  無數細小的雨滴在以比正常墜落還要快上數倍乃至數十倍的速度射向已經恢複正常奔馳而來的戰馬,還有戰馬上的黑甲騎兵。

  這變化太過奇異,也太過迅速,讓所有身經百戰的精銳騎兵一時間也完全不知所措。

  然後,人仰馬翻,鮮血飛濺。

  大概誰也不會想到,漫天飄落的細細雨滴竟然能夠被賦予如此強大的力量,強大到可以瞬間湮滅一支強大的騎兵。

  但苦竹終究還是存有善心,哪怕是對待想要拚命殺死己方的殘酷之軍。

  所以,黑水騎兵在遭受雨滴痛擊的同時,除了跌落戰馬的戰士和刺穿戰甲而飛濺的血雨外,並沒有直接的傷亡。

  但實際上仍舊是避免不了死亡的,即便苦竹在施展神威的時候留有餘地,可騎兵前後的距離太短,以至於前麵的戰馬跌倒的時候,後麵的戰馬已經來不及停下來,所以死亡仍舊難以避免。

  山巔之上,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望著山下發生的變故,除了好奇之外,並沒有太多惋惜,好像這些世間精銳的黑水騎兵對他們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亂神伸手一隻大手,雨滴落在手心,很快便積成了一片小小的手心湖。

  “想不到雨滴竟也能變成殺人的利器,這次真是開了眼界啊!”

  “要是想殺人,萬事萬物皆可當成利器……”飛雲使的聲音幾乎沒有任何感情,就像是在平靜的敘述一個不爭的事實。

  亂神淡淡的笑了笑,接著說道:“墨玉棋盤,加上雨滴成劍,殺人於無形,這樣的修為世上雖然不少,但也並不多見,這實在不禁讓人想起海神宮的無上劍陣臨淵,但實際上你我都知道這並不是,可單從這份劍意來說,比起世上的大多數劍術高手已經不遑多讓,何況……”

  他的眼裏似乎正閃過奇妙的精光,眼睛微微眯了起來,說道:“何況你能說得出這些的由來嗎?”

  飛雲使一直處於靜止不動的身子突然發生了一絲轉動,如果在他身旁的不是另外一個高手或許都不會察覺。

  亂神向後退了兩步,他嘴角的笑意不減,因為他發現自己有意無意的話還是起了作用。

  “如果連你都說不出,恐怕這世上能回答這個問題的人算是鳳毛麟角,武聖麽?還是那個高居深山閉門不出的冷雲殤?”

  他說出這兩個人的時候,飛雲使的身子忽然好像變成了一把快要出鞘的利劍,那劍意如洶湧的海上巨浪,就連亂神也不得不暫避鋒芒。

  “我知道你想把很多事往魔教身上牽扯,但實際上魔教早在太祖朝就已經覆滅,如今一百多年過去,他們不會也不可能早有卷土重來的機會和能力……”

  “如果有,我真的想試試殺神葉北狄的五彩神劍到底有多厲害!”

  飛雲使劍意洶湧而出的同時說話仍舊無比平靜,但這一次亂神還是能感覺出他神思之間的細微變化。

  “那麽……”

  “就眼看著他們殺出生路嗎?”亂神自己好像根本沒有動手的意思,不知道他到底會不會武功。

  飛雲使突然轉頭,他頭上的鬥笠壓的很低,即便是離他並不遠的亂神也無法看清他的容貌,但是就是在他轉頭看向自己的瞬間,亂神感到了他淩厲無比的目光。

  那一刻,他甚至懷疑眼前這個家夥居然有要殺死自己的衝動。

  但很快這樣的目光就消失在夜幕當中。

  “記住……出劍是因為此刻的老道已經值得我出一劍,並不是由誰來命令我!”

  說完這森冷如同威脅的話,青衣人影便已經從山巔上消失不見,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巨大的殺意向著山下的斷壁殘垣如巨浪潮起般洶湧而去。

  飛雲使背後長劍不知何時出鞘,他飛身躍下山巔之時的整個人便如同一把世上最為鋒利的劍。

  巍巍劍芒凜冽無比,宛如要將腳下的巨大夜幕一同斬碎。

  亂神望著飛雲使消失的身影,眼神變得詭異可怕,甚至比這無邊的夜幕更加黑暗。

  “世上居然真的有這種人……”

  “我命由劍不由天,殺盡風雪斬龍吟。但實際上你也隻不過是一把快劍,哪怕這把劍真的足夠快,也就隻能成為執劍之人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而那執劍之人或許是你這輩子都想象不到的高度……”

  山峰之上,除了赤膊上身的亂神已經再無其他人。

  雨落天涯,雲煙四起。

  這一刻,天地凜冽如霜,春雨當中,氣溫不知為何竟突然下降的如此嚴重。

  亂神仰望蒼天,瞳孔中出現了一絲從未在任何人麵前流露的烏黑光芒。

  “魔教啊魔教,我終究還是能夠找到你的……”

  他望天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神當中是無比巨大的渴望之色,好像虛空當中隱藏著一個足以令他都變得無比貪婪的事物。

  他在雨中伸出大手,似乎想要把雨幕一起捏碎。

  “就讓隱藏在這個世界背後的秘密一個一個的揭露出來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