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蘇小紅之死
作者:一眼十方      更新:2020-04-11 09:54      字數:3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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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見嶺頭雲似蓋,已驚岩下雪如塵。千峰筍石千株玉,萬樹鬆蘿萬朵銀……”

  “唐人詩詞多風骨,看來真是不假,哪怕是冬去猶寒,身受貶謫,也能把景色寫的這樣壯闊,真的是難以企及呀……”風先生坐在窗畔,手裏托著一本書,眼睛卻看向遠處屋蓋、樹梢之上棲滿的雪色,出神說道。

  風夫人這時候從屋子裏走出來,手裏拿了一件柔軟的毯子,看到自己的丈夫,盈盈一笑道:“你呀,這麽冷的天居然還敢把窗子打開,難道忘了神醫的囑咐……受了寒可不是鬧著玩的……”

  說著,就直接把毯子蓋在他身上。

  風先生一把抓住了夫人還沒有來得及抽回去的手,絲毫沒有放鬆的意思。

  “如眉,你說我這雙腿真的還能好麽?已經有十五年幾千個日夜沒有用過它了,說實話……我也早就沒有這個想法了,有你在我身邊也就沒有什麽好遺憾的了……”

  風夫人雙臂環住了丈夫的頸子,把臉湊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青哥,別說這樣泄氣的話,你一定能再次站起來,神醫說過的……”

  風子青被妻子說話的氣息吹的心神一蕩,原本蒼白的臉泛起了淡淡的紅暈,他突然抓住妻子的手,將她整個人猛的扯進自己的懷裏。

  段如眉雖然年紀也已經不小,但歲月好像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

  她的臉還是那麽白皙嫵媚,她的眼裏永遠都含著笑,就連那顆朱唇下小小的黑痣,都好像在顯示著這個女子成熟和魅力。

  如果說少女的笑是初春的風,可以融化冰雪,那麽像段如眉這樣的女子就是盛夏裏炙熱的驕陽,隨時都會點燃你心頭的那一團火。

  然後蔓延至全身……

  風子青眼睛裏好像也有一團烈火,轉眼就燒遍全身,他盯著妻子的臉,氣息開始變得急促。

  “青哥別,你的身子還沒好……不……不能……”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朱唇便被壓住,隨之而來的是丈夫急促的喘息聲。

  很快,她就已經感覺到一隻手像蛇一樣鑽進了她的衣帶裏,帶著微微的涼意。

  這種涼意不禁讓她滾熱的身體下意識變得僵硬,但她沒有再拒絕下去,因為她深知,自己的丈夫已經在多年的折磨中變得無比的敏感和脆弱。

  所以,她就像是融化在丈夫懷裏的春水,任丈夫不停的探索和親吻。

  外麵的天色還沒有完全亮起來,現在正是白晝與黑夜交替的時候。

  風,不知在什麽時候就悄然停了。

  霧氣漸漸升起,天地如新,窗前的樹枝上凝結起一層薄霜。

  早起的鳥兒正在準備展開翅膀,新的一天正在最後的沉寂裏悄然醒來。

  那本曾捧在風子青手裏的書不知何時已經落在了地上。

  屋子裏隻剩下急促的喘息聲。

  不知道在什麽時候,窗外響起了一串風鈴聲。

  ……

  不知道有多少人曾注意過,雪後的第一天,風一定會卷著雪花漫天飛舞,輕如鵝毛,如從天降。

  而天空也多半還陰著,站在飛舞的雪花中間,任風灌進衣領中,任雪花落在臉頰上。

  這時候的寒冷還禮貌的保持著溫和的態度,雪花融化時會帶著一絲涼意,這種涼意有時會讓人產生一種快意。

  第二天一場薄霧降下,樹枝上,房屋頂,都結起了薄霜。

  風已經停下,空氣裏的寒意卻已經不再那麽溫和。

  陽光升起時,薄霧漸漸散去。

  一隻鳥從林中飛出,落在了房簷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霜雪的寒冷,它竟也跳了又跳,最終還是展翅飛走了。

  房簷上結起的一根長長的冰錐在陽光下融化,直到斷裂,徑直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這時候,大院裏每一個房間的門都還關著,說明大家還沒有起。

  沒過多久,院子裏就迎來了匆匆忙忙的腳步聲,大戶人家總有大戶人家的規矩,哪怕如萬如海一般寬厚,但也不可能失了規矩。

  四叔在後園的回廊上蕩著步,不知不覺就來到了縹緲亭邊,看到亭外那一灘已經結成薄冰的水,又看了看四周剛開始在陽光下融化的雪,目光裏閃過一絲疑惑。

  然後他抬頭望向不遠處的鐵門,隻見鐵門上的大鎖仍舊完好,這才稍稍放心。

  這時候,那位常跟在他身邊的年長管事匆匆走來,看到四叔時就加快了腳步。

  他在四叔耳邊不知說了什麽,讓四叔皺起了眉。

  四叔背負著雙手,沉聲道:“府上近來可真是不太平啊……”

  “你馬上去官府報官,同時……派人去通知蘇泉……畢竟那也是他的女兒……”

  四叔的話很簡潔,管事告辭離去之後,他仍站在雪地裏,望著縹緲亭上的那副對聯,一時竟有些出神。

  “權兮利兮,雲與月兮,什麽才是縹緲,又如何才能逍遙……”

  說完這句話後,他沒有再停留半分,而是向前院走去。

  ……

  在靠近大門方向的一間房前,此刻房門正敞開著,冷氣吹進屋子裏,讓原本應該充滿溫暖的地方也開始凜冽起來。

  屋子外,青石小徑的盡頭上零零散散的站著幾個人,兩個丫鬟,一個仆人,他們都在伸長了脖子望向那扇門。

  其中一個丫鬟身子還在微微的發抖,顯然是受到了驚嚇。

  那個男仆人問道:“小菊,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怎麽嚇成這樣了?”

  那個叫做“小菊”的丫鬟眼睛裏滿是恐懼,身子一顫,垂下頭去,聲音顫抖的說道:“血……很多血……”

  男仆人也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兩步,說道:“這裏麵不是住的蘇小紅嗎?難道是她死了?”

  “我……我沒……看清楚……打開門的時候,就看見一灘血……就嚇的逃了出來……”小菊仍然驚魂未定。

  “這……最近府上可是怎麽了,剛消停了幾個月,怎麽又……”另外一個丫鬟歎著氣說道。

  “不可胡言亂語……什麽事都要等官府來人之後才能得出結論……”

  四叔的聲音突然出現,三人差點被嚇掉了魂一樣,回頭看到是四叔,他們都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四叔望向小院裏,隻有兩排腳印,除此之外,雪地上沒有任何的其他痕跡。

  他微微的皺了皺眉,然後蹲下身子,仔細的看了看那雙腳印,隻見腳印踩在雪中,痕跡頗深,顯然不是平常人穿的布鞋所能留下的。

  這時候,那名外出的管事正帶著四個穿著官府模樣的漢子從大門外進來,很快便到了這裏。

  為首的正是上次來過的那位袁姓主簿,他身後跟著的三個人都是女真人,膀大腰圓,腰間佩有腰刀。

  四叔迎了上去,對幾人輕輕抱拳道:“原來是袁大人親自前來,不知程捕頭怎麽……”

  袁主簿笑了笑道:“四叔客氣了,什麽大人,在下不過就是個主簿,蒙大人信任而已,至於程捕頭嘛……他另有要事,所以接到府上通知後,大人就讓我與這三位捕快一同前來……”

  “自然也要謝過大人這些年來對府上的照顧……”四叔嘴角帶著微微的笑意,客氣的說道,然後側過身去,把路讓給了他們。

  “四叔何必如此客氣,既然都同在大人治下,有什麽事大家自然竭盡全力……”袁主簿捋了捋胡子,寒暄道。

  他自己卻沒有動,而是給身後的三人使了使眼色,三人會意,手裏握著腰刀,從小徑上的雪地走向小院裏麵。

  他們先是蹲下仔細的看了看雪裏留下的腳印,然後才避過兩行腳印向裏麵走去。

  三人走進屋子裏,過了許久之後,才見出來,並且留下兩個人站在門前,其中一人滿臉凝重的走過來。

  “主簿大人,屋子裏死的是個年輕女子……是被利器穿透喉骨直接把人釘在了牆壁上致死,那利器是……”那人看了看主簿身邊的四叔和其他幾人,沒有說完。

  主簿微微點頭道:“無事,隻管說就是了……”

  那人這才繼續說道:“利器是一枚折斷了長杆後的镔鐵槍頭……現在還留在現場……”

  主簿長長的吐了口氣,眼神轉了轉,然後道:“可還有什麽其他的線索?”

  “血……屋子裏流了很多血,好像是殺人者故意把女子的血全放幹淨了一樣,再有就是這兩排腳印……”

  他回過頭去,指著那兩排十分清晰的腳印說道:“我們拿女子的鞋進行了比對,兩者相差很大,雪地裏的腳印比女子的腳大了很多,應該是一名男子留下的……而且從腳印的痕跡來看,應該是宋朝軍隊裏中級以上軍官所配有的戰靴……”

  聽到宋朝軍隊,主簿臉上的神情開始變得凝重起來。

  “這個……你能確定嗎?”

  “可以確定,因為我們三人在此之前,曾跟隨斡不也將軍征戰南朝,對宋朝軍隊的配備情況再熟悉不過……”那人十分肯定的說道。

  主簿聽了之後,轉身麵對著四叔,沉聲問道:“四叔,在府上可有誰曾在軍中供職過?”

  一陣風忽然吹來。

  不遠處的房門被風吹的不停的扇動,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

  四叔身後的三名下人好像被嚇了一跳,臉色有些蒼白。

  四叔臉上仍舊看不出什麽表情,他的背還是佝僂著,目光深邃的就連自認為閱人無數的袁主簿都看不出任何情緒。

  袁主簿在等,等四叔回答他的問題。

  這個事情關係到軍中之事,其實在心裏他並不希望萬府有這樣的人出現,因為這很可能會引發一些想象不到的重大事件。

  但是,在女真差役麵前,他隻能問出口。

  奇怪的是,四叔不知道是在思考還是怎樣,並沒有急於回答。

  而這個時候,一陣陣悲慟的哭聲從大門外傳來。

  很顯然能聽得出,痛哭的是一個飽含滄桑的老者。

  四叔慢慢的轉身麵向大門的方向,他自然知道,門外痛哭的就是蘇小紅的父親,那個曾要帶走蘇小紅,卻被女兒言詞拒絕的蘇荃。

  他自己可能也無法想到,父女再見時,已是天人永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