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蘆叢漁舟四縱風
作者:虯胡山主      更新:2020-04-11 08:44      字數:44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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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恒真尋了片刻,沒有發現什麽異常,撓了撓頭,便準備離開。

  隻是……

  他才剛剛抬腳。

  身後便突的響起了嗖的一聲。

  恒真轉過頭去,餘光之中卻看到了一道黑影竄了過去。

  這一下,他終於明白了,方才並非是他看錯了,而是真有個什麽東西在他周圍。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恒真驚恐萬分,隻覺得或許是撞見了什麽鬼魅,連忙雙手合十,驚慌的念起了佛號。

  瞬間!

  那黑影接近了他,直接竄到了他的後方。

  與此同時,恒真隻感覺背後的衣衫被猛力一扯,而後,他便雙腳離地,被生生拖拽向了後方。

  這拖拽的速度極快,令他的雙腿都一時間懸在了半空之中。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小僧……小僧我我……我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你找錯了冤家,一定是認錯了仇人!”

  恒真一邊感受著兩側的景物飛快倒退,一邊冷汗直流的驚恐求饒。

  轉瞬之間,他便被拖拽到了附近的一處密林之中,然後,就再也來不及說話,等他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氣,便被一下子甩向了一處森冷無比的洞穴之中。

  嘭!

  恒真摔在地上甩了甩頭,看向了洞口的人影。

  這身影高大壯碩,好似披頭散發,令人看不真切。

  恒真驚恐的向後退去:“阿彌陀佛……你你你……或許是我往世的冤親債主……我我我已經輪回,上輩子做的錯事……我並不知情,若若是有什麽對你不起,小僧向你賠罪了。”

  說著,恒真便急忙跪在地上,嘭嘭嘭嘭的磕起了頭。

  他緊緊的閉著眼睛,生怕這隻惡鬼過來直接將他吃了。

  不過,馬上,他便聽見身前也響起了嘭嘭嘭嘭的聲音。

  恒真這才張開眼睛,停止了磕頭的動作,朝著前方看去。

  卻見到前方正有一個滿麵胡須,頭發淩亂,臉上髒兮兮之人正瞪著眼睛,緊緊地盯著他看。

  恒真咽了一口口水,跟漢子大眼瞪著小眼。

  突然間,這漢子竟突然間傻笑了起來。

  恒真愣了一下,撓了撓頭:“你你你……你是……”

  漢子盯著恒真歪著頭,忍不住伸手,摸向了恒真的腦袋。

  恒真有些驚慌,但卻不敢動彈,隻能任由這漢子摸他的腦袋:“這這這位施主您……”

  漢子歪頭,一邊摸著恒真的腦袋,一邊做出了思考之狀。

  恒真完全不知所措,一時之間隻能傻眼的跪在地上,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如是張寒城在此,定能認出這漢子,便是瘋僧無疑。

  那一日瘋僧從參合莊之中逃出以後,便一路到了洞庭湖,參合莊出來的人四處搜尋,自然根本沒有能力抓住瘋僧。

  自那之後,瘋僧便一直就在洞庭湖附近,此處山洞,便是他自己找到的住處。

  方才他在洞庭湖處亂跑,便看見了恒真,因為恒真是小和尚模樣,所以他便觀察過後,將恒真一把抓了回來。

  恒真想了老半天,也不知道瘋僧是什麽意思,隻能眼巴巴的看著瘋僧,道:“這位施主……我的腦袋被你摸疼了……”

  瘋僧按著恒真的腦袋轉來轉去,完全無視恒真說話,依舊思考著。

  恒真有些害怕瘋僧,不敢言語,隻能默默忍受。

  好一會兒,瘋僧才放下了手掌,對著恒真道:“阿……彌……陀……佛……”

  恒真連忙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瘋僧念叨著,似是想起了什麽開心的事情,頓時嘿嘿嘿的笑了起來,然後便豁然間起身,朝著山洞外飛奔而去!

  恒真忍不住想要撓頭,但馬上就放下了手掌,他的腦袋確實被瘋僧摸的有點疼,直至此刻,恒真還是一頭霧水。

  不過,一想到瘋僧跑了,他連忙起身,趕緊趁機離開了這處山洞。

  稍微辨別了一下方向,也顧不上找什麽吃的,他便馬上順著原路返回。

  ……

  破舊的漁船之上,張寒城雙掌緊貼著法慧禪師的背部,為法慧禪師梳理著經脈。

  法慧禪師麵色蒼白,神情之間略有痛苦。

  恒真慌慌張張的從蘆葦中鑽了出來,忍不住朝著後方又看了看,才再次回頭,看到張寒城和法慧禪師後,他便鬆了口氣。

  張寒城張開雙眼,緩緩的收回手掌,跟著劇烈的咳嗽了兩聲。

  法慧禪師張開眼睛,虛弱的抬起手,撐住了漁船一側的板子道:“多謝師侄了。”

  張寒城道:“是我應該做的,師伯的經脈……”

  法慧禪師道:“我已看開了,不過是此生不能再鑽研武學而已,這樣也好,餘生能夠好好的感悟佛法。”

  恒真連忙跑過來,道:“師伯祖……小師叔……方才,方才……”

  張寒城轉過頭,看著恒真,道:“怎麽了?”

  恒真咽了口口水,道:“我本是要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吃的東西,誰知道方才出了這蘆葦叢以後,便碰見了一個怪人,然後,然後我便被他抓走了,扔到了一個山洞裏。”

  張寒城頓感疑惑。

  恒真道:“然後,然後我以為他是我往世的冤親債主,來找我索命,就對他磕頭,然後,他又對我磕頭,之後就一直摸我的頭,然後他就笑著走了。”

  張寒城感到有些詫異,法慧禪師也疑惑無比。

  恒真看向了法慧禪師,道:“方才,方才那會不會真是我的冤親債主,他見了我誠心,所以他就不殺我了?”

  張寒城道:“那人什麽樣子?”

  恒真道:“他他……臉上髒兮兮的,很壯……披頭散發,滿臉都是胡子,他還會念佛號……”

  張寒城眸光一閃,立時間想到了在與慕容龍城拚鬥內力正凶險之際,慕容龍城提到過瘋僧並沒有死,而是趁機逃跑的事情。

  當時,張寒城根本不相信慕容龍城,甚至慕容龍城還賭咒發誓了。

  現在看來,恐怕慕容龍城並未說謊。

  當即!

  張寒城便直接抓住了恒真的手臂,道:“那山洞在什麽地方?快帶我去!”

  法慧禪師目光一閃,道:“師侄的意思是?”

  張寒城轉過頭,道:“希望是我師父。”

  恒真這才反應過來,道:“難道說,是師叔祖?我這便帶小師叔去那山洞處……”

  ……

  張寒城經曆了一場大戰,隻是簡單調息,途中又為法慧禪師輸送了真氣,此刻正是無力之時。

  但即便如此,他也還是要第一時間看看山洞中的人到底是不是瘋僧。

  這一點對於張寒城來說太過重要。

  恒真攙扶著張寒城走上山坡,順著幾棵樹中間空隙的位置鑽入,然後,便到了山洞的一側。

  “就是這裏了,小師叔。”恒真開口道。

  張寒城勉力從恒真那裏抽回手臂,便扶著樹木,踉蹌的走了過去。

  山洞裏一片漆黑,一些風衝入山洞之後,便會發出一陣陣的悶響聲。

  他緩緩走入山洞之中,向四周觀察了起來。

  此處與野獸居住之地無異,唯獨多了一樣東西。

  那就是在一側的地上,擺著一塊石頭,這石頭相對平整,尤其是大小,恰巧與枕頭相差不多。

  張寒城越發的激動了起來,這裏的確住了人,這世上,恐怕沒有幾個人能夠在這種地方酣睡。

  正想著,山洞口響起了腳步聲。

  恒真與張寒城同時轉過頭去。

  洞口處,一道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那裏,歪頭看著張寒城與恒真。

  恒真連忙道:“小師叔!就是他了!就是他將我抓過來的!他是師叔祖麽?”

  張寒城怔怔的看著瘋僧的輪廓,眼眶瞬間便有些泛紅,鼻子也微微酸楚了起來:“伯伯……”

  瘋僧原本歪著的頭頓時正了過來,然後便猛地朝張寒城衝了過來,接著便一把將張寒城緊緊抱住。

  “嗚嗚……”

  “嗚嗚嗚……”

  “啊啊啊啊啊……”

  瘋僧死死抱著張寒城,立時間嚎啕大哭了起來。

  張寒城被瘋僧勒的喘不過氣,想要掙脫,卻隻覺得無力,聽著瘋僧的哀嚎聲,他心中的愧疚之感油然而生,卻又不忍掙脫了。

  這哭聲裏,張寒城聽出了幾分責怪之意。

  瘋僧被一個人留在了洛陽,然後,又被送到了少林寺,之後,又被少林寺的人送到了慕容龍城這裏。

  這期間,瘋僧一定吃了許多的苦頭。

  這一切,張寒城隻覺得都是自己造成的。

  終於,瘋僧鬆開了張寒城,然後就傻笑了起來。

  張寒城大口喘息了兩下,然後又劇烈的咳嗽,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不過,目中卻滿是笑意。

  ……

  法慧禪師虛弱的躺在船上,無力的看著高處的星空,他竟覺察到了一些寒冷。

  從前,以他深厚的內力,即便是在冰天雪地裏,也不會感到寒冷。

  這種無力,羸弱的感覺,令他想起了數十年前,未上少林寺時候的光景。

  那時,他還是一個孩子,父親早死,母親帶著他和未曾斷奶的弟弟四處討生活,有的時候,便會睡在四麵皆風之處。

  那感覺與現在相比何其相似?

  法慧禪師幽幽一歎,認真的感受起了這種久違的感覺。

  ……

  日薄西山,洛陽城巷道盡頭來了一個牽著馬匹之人。

  此人穿著一身書生厚襖,但皮膚和麵容卻略顯黝黑,他左右查看著各家的匾額。

  最終牽著馬,停在了趙府門口之處。

  沉吟了片刻,他便鬆開馬繩,走上了台階,抬手叩了叩門。

  負責看守趙府大門的陳伯緩緩打開了門,看向了門口之人,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書生頓時抱拳,恭謹道:“先生好,在下乃是河東柴榮,與趙府二公子是舊識,又知張寒城張兄弟先前或來過此處,所以途徑洛陽,特來拜會。煩勞先生通報一聲。”

  陳伯頓時道:“豈敢豈敢,請柴公子在此等候,我這便去告知二公子。”

  ……

  屋子裏,趙九重以一隻耳朵貼著賀凝的小腹,眼珠忍不住的轉著:“我已經等了這麽久,她怎麽還未踢我?”

  賀凝噗嗤一笑,道:“許是她睡著了。”

  趙九重這才戀戀不舍的將腦袋挪開,失望道:“誒,你就好了,她在你的肚子裏,所以她動了你都知道,我卻什麽都不知道,這老天真有些不公平。”

  賀凝道:“你呀,還說呢,你現如今也不看書了,隻想著她何時降生,懷胎十月,你每日這般惦念,又有什麽用處呢?”

  趙九重道:“怎麽沒用?我不巡視一番,她降生之後,如何知道我是她爹?”

  賀凝捂嘴一笑:“又在說胡話了。”

  “二少爺!”

  門口響起了陳伯的聲音。

  趙九重偏頭,歎了口氣道:“一定又是義兒,他整日跑來找你,都害你無法休息了。”

  賀凝道:“這是哪裏的話,義兒是喜愛讀書,來跟我學念詩。如是你會的話,便不必我來教他了。”

  趙九重撇了撇嘴:“詩詞歌賦有什麽用?男子漢大丈夫學那些東西作甚?”

  “二少爺!”

  “來了來了!”趙九重無奈的喊道。

  賀凝道:“義兒是想要長大了做個翩翩公子,才不做你這莽漢。”

  趙九重撇了撇嘴,慵懶的起身,晃晃悠悠的走向了門口,將門打開,不耐煩的看著陳伯。

  陳伯道:“二少爺,有一位來自河東,名叫柴榮的柴公子前來拜訪。”

  趙九重驚訝道:“柴大哥?他來了?在什麽地方?”

  陳伯道:“正在門口處等候呢。”

  趙九重連忙奪門而出,快步奔向了趙府門口,他大步流星,很快便到了門前,一眼便看到了門口的柴榮,驚喜道:“柴大哥!”

  柴榮微笑的看著趙九重,抱拳道:“趙兄弟,好久不見了。”

  趙九重驚喜萬分,道:“想不到柴大哥竟然來了,柴大哥快請進來。陳伯!陳伯!幫柴大哥牽馬!多給馬兒喂些糧草。”

  柴榮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隨著趙九重進入了趙府之中。

  趙九重道:“柴大哥從河東來到洛陽是?”

  柴榮道:“實不相瞞,我此次其實是來尋張兄弟的。”

  趙九重道:“啊?尋我兄弟?”

  柴榮道:“不錯。據我所知,張兄弟來了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