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琉璃池上佳人頭
作者:虯胡山主      更新:2020-04-11 08:44      字數:4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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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深夜時,這場夜宴才終於到了尾聲。

  群官高談闊論,不斷飲酒,個個都喝的酩酊大醉,走路一搖三晃,就連查文徽與胡牧二人也是如此。

  “嗝!”

  查文徽扶著翠雲居正門的門框,醉醺醺的看著胡牧打了個酒嗝。

  胡牧大著舌頭道:“樞密使大人還是回去吧,不必相送了……”

  查文徽歪了一下,道:“必須要送,必須要送,胡大人乃是吳越之中流砥柱,為能臣,查某怎敢失了禮數。”

  胡牧道:“大人如此這般誇讚胡某,叫胡某有些不敢居之……”

  查文徽道:“兩國邦交十分重要,邦交完畢之後,你我二人各奉其主,往來也必會變多……嗝!到時候,也算是與胡大人成了某種同僚,希望胡大人嗝…記著今日你我二人情誼。”

  胡牧連忙道:“樞密使大人厚待胡某,胡某絕不敢忘……”

  查文徽抬起手,緩緩指向了胡某身後隨從抱著的裝畫盒子道:“這禮物,便勞煩胡大人明日在邦交完畢後,展示給百官與陛下了,胡大人千萬不要忘了。”

  胡牧道:“樞密使大人請放心,胡某記著此事,近日天氣有些冷,如今又是深夜,樞密使大人要注意身體,快些回去吧,胡某也要告辭了,明日大典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好,好,胡大人去吧……”查文徽醉醺醺的側頭,看了一眼張寒城,道:“扶我回去吧。”

  “是,大人。”張寒城應聲,便扶住了查文徽。

  胡牧看著查文徽離去,這才微微晃了晃頭,轉身看向了後方的隨從,道:“走,我們回府。”

  ……

  杭州城的石板路十分平坦,胡牧坐在馬車上睡意襲來,他一手放在雙腿之上放著那裝了畫軸的盒子上,而後便閉上眼睛,將頭靠在了一側,準備稍微小憩。

  但!

  便在這時,外界突然響起了一道女子的大喊聲!

  “胡牧狗賊!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拿命來吧!”

  這聲音瞬間驚醒了胡牧。

  胡牧萬分驚慌,一時之間竟全然懵了,殺父之仇?什麽人找他報仇?

  正想著,外界突然間響起了慘叫聲!

  “啊!”

  接著,刀兵相交的呯呯聲不斷響起。

  “保護大人!”

  “保護大人!”

  胡牧此生還是第一次遭到這等截殺,驚慌之下有些手足無措,他慌亂之中掀開了身前的布簾,立時看到一名裹得嚴嚴實實的黑衣女子在護衛之中衝殺!

  一些護衛竟根本不是這女子的對手!

  胡牧臉色一白。

  但見一名護衛退到胡牧的身前,背對著胡牧,道:“大人!我來護你離開!”

  “好!”胡牧頓時答應下來,連忙從馬車上下來。

  隻是因為酒醉的原因,一腳踏空,當即便扭了一下。

  胡牧道:“速帶我離開!”

  護衛點頭,頓時攙住了胡牧,當即便朝著一旁的巷弄方向跑去。

  隻是大約跑了兩三步,胡牧便陡然道:“不行,你速速回去,將那畫取來!”

  護衛立時道:“是!大人!”

  與此同時,隻見那女子卻已經格開了一名護衛的刀子,提著刀瞬間閃將向了胡牧:“胡牧狗賊!拿命來!”

  “保護我!”胡牧陡然道。

  那護衛也忠心耿耿,瞬間來到了胡牧身前,提著刀子便朝著女子斬去!

  女子以刀子格擋,但瞬間便展現出了頹勢,竟一下被這護衛壓得半跪在了地上。

  護衛喝道:“你竟敢衝撞大人車馬!找死!”

  女子頓時勉力舉刀,抽身的同時,便要逃走。

  但護衛的動作更快,瞬間便以刀子斬在了女子的後背處,直接劃了一刀!

  女子瞬間踉蹌向前了幾步,而後便捂著肩膀處,開始朝著空處逃去!

  胡牧咽了口口水,喝道:“抓住此獠!”

  “是!”護衛應了一聲,其他的護衛也朝著女子衝去。

  ……

  大約一炷香之後,混亂的街道已經恢複了平靜,胡牧雙眼之中盡是血絲。

  護衛單膝跪地,道:“大人,此女走的太快,我等並未捉住她,但他身中刀傷,又一路奔逃,想必定然會血流過多而死。”

  胡牧道:“給我查出她是誰!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護衛連忙道:“大人放心,卑職馬上便吩咐下去,並通知刑部尚書大人,追查此事。”

  胡牧點了點頭,終於才扶著馬車一側,直了身子,道:“將我扶上馬車,回府。”

  護衛攙扶胡牧上了馬車。

  胡牧一眼便看到掉在馬車之上裝畫軸的盒子,頓時鬆了口氣,同時忍不住狐疑了起來。

  “殺父之仇?我幾時做事不幹淨?莫非叫人查到了?”

  胡牧盯著畫軸,心中多了更多的疑惑,他目光一閃,眼中多出了些許淩厲:“莫非……”

  似是想到了什麽,胡牧瞬間抓住了盒子,當即解開了上麵的帶子,將蓋子掀開。

  當看到畫軸完好無損的躺在盒子裏後,胡牧的臉色緩和了許多,道:“看來是胡某多慮了。”

  說罷,他又小心將盒子關好,坐穩後便道:“回府!”

  ……

  翠雲居一側林園之外,兩道黑衣身影一前一後,閃將翻入。

  “怎麽樣?成功了麽?”

  “成功了。”

  “那就好。”

  一男一女短暫的交流之後,便繞道去了翠雲居的主宅,輕輕推開了門。

  此刻燈火已經熄滅。

  但,床榻處,查文徽卻端坐在那裏,像是在一直等候。

  見到兩道黑衣人進來之後,查文徽便詢問道:“成了麽?”

  隻見那男子直接扯了一下腰間的黑色布帶,背後的丈長兵刃落下的同時,他另一隻手已經接過,展示給查文徽道:“當然成了。”

  查文徽道:“張小兄弟果然厲害,還好這天下武人大多並無進入廟堂之意,否則,這天底下的朝堂定會大亂。”

  ……

  上一次杭州城這樣熱鬧,還是錢弘佐登基的時候,百姓們站在街道之上,歡欣雀躍,看著一輛輛馬車自通往皇宮的寬敞大道上行過。

  四處張燈結彩,好似過年一般。

  有些有見識的百姓,時而對方才過去的馬車評頭論足,說出這馬車之上的主人。

  “那是長公主的馬車,平時不涉政事的長公主都來了。”

  “這一次兩國邦交,乃是天大的喜事,將來,南唐和我們吳越通商一定會更加頻繁,我們可以大賺特賺南唐人的錢財。”

  “哼,聽聞那南唐人奸詐狡猾,多出奸商,我倒覺得並非是什麽好事。”

  “哈哈,天下無奸不商,莫非你以為我們吳越商人,就不狡猾麽?”

  “那是虎咆軍的人!想不到邊關的虎咆軍都回來了!”

  車馬排成了長龍,不斷地進入皇城宮牆之中,看上去繁華鼎盛,令吳越國人都有些自豪。

  平日裏,馬車要進入皇城是絕不可以的,但今日卻完全不同。

  ……

  天鼎殿前的廣場上豎立著一尊高大的銅鼎,據說這銅鼎乃是按照昔日夏朝大禹九鼎鑄造而成,乃是吳越開國之主錢鏐特意做出的。

  意要以一尊鼎來穩固吳越國之權。

  通常,這天鼎殿都並不使用,而是空閑,隻有依照吳越定下來的禮製,接見他國使臣,或者重大儀式才會啟用。

  此時此刻,百官身著官服,整齊的列在天鼎殿的廣場之上。

  而錢弘佐則端坐在高台上的玉質座椅位置,一側則坐著太後的身影。

  錢弘佐目光一閃,道:“開始吧!”

  隻聽一名太監吊起了嗓子,大喊道:“大典開始!”

  話音落下,一瞬間,鑼鼓的聲音便突然間響起!

  接著,左側的道路之上,查文徽一手托著璽印,一手拿著聖旨卷軸,不疾不徐的走入場中。

  而後方,有僧侶正躬身念誦。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護衛緊跟在後。

  “焚香!”

  一名太監看了眼天色,大聲開口道。

  幾名早已經等候在銅鼎旁邊的內侍搭著梯子,小心的點燃了其內衝天高的香。

  時任宰相的錢弘儇從另一側走出,同樣一手持著璽印,一手持著聖旨,迎麵走向了查文徽。

  兩人在銅鼎兩側停下腳步,各自回身,將璽印放在了身後的桌上。

  同時拿出聖旨,展開。

  查文徽看著聖旨之上的文字,宣讀道:“奉天承運,唐主詔曰,天下大亂日久,百業衰微,致使百姓苦不堪言,天下之人,無不盼天下太平。為保百姓安居樂業,亂戰滅除,故決定與吳越為邦交友國,兩國相依,唇亡齒寒,雖非一體,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邦交過後,兩國平等共存,一令百姓安居樂業,二可共榮共存,還有諸多互惠,亦不一一列舉,從今為始,兩國互為知己,青山常在,情誼不改,欽此!”

  錢弘儇緊接著宣讀道:“奉天承運,吳越主詔,南唐毗鄰我國,相互依存,百姓多有交流,親朋手足同宗甚多,一如兩國之關係,得知唐主有意令兩國邦交依存,吾心甚慰,為保天下太平,自此與唐主互為知己,唐主不負而吳越不負,從此以後,相互共榮,情誼長存,共衛天下,欽此!”

  百官雖然貌合神離,但聽聞這等聖旨,卻皆露出了笑容。

  “蓋印!”

  有太監立時說道。

  當即,查文徽和錢弘儇互相點頭,各自回身將聖旨攤開,在其上蓋上了各自國主的璽印。

  “互換蓋印!”

  ……

  皇親國戚大多並未與百官列在一起。

  錢弘佐與太後座椅後方,皇親國戚都看著典禮進行。

  長公主一側,慕容龍城雙眼微微眯起,疑惑的看向了此刻正端坐在銅鼎旁邊,正在念經的諸多僧侶。

  他一眼便認出了僧侶之首,正是少林寺的法慧禪師。

  這樣的發現令慕容龍城倍感詫異!

  法慧禪師出現在這裏,而且,負責為兩國邦交誦經?

  要知道,法慧禪師乃是晉國禪寺之僧,跑到不相幹的兩國誦經,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即便是慕容龍城,心中也有些疑惑。

  “禮成!”

  太監大聲通告四方。

  查文徽與錢弘儇互換了聖旨,各自行禮過後,一齊高舉聖旨。

  下方百官頓時歡呼了起來。

  禦座處,錢弘佐起身,道:“此番與南唐建交,是天下興之先兆,自此開始,赦牢獄之中輕罪囚徒,減賦一年!”

  話音落下,百官紛紛行禮:“國主英明!”

  與此同時,有太監又開口道:“請唐主之禮!”

  胡牧終於出場,他雙手高舉著盒子,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前方銅鼎之處,而後,又親自將盒子開啟,由一名內侍與他共同取出其中畫軸。

  進而,兩人一左一右,開始緩緩的將畫軸展開。

  此畫精妙非常,才方展開,便叫百官萬分驚歎。

  等到畫的全貌展開之後,百官更是覺得無比驚豔,忍不住將目光投向了那首與畫相互呼應的詩詞之上。

  隻不過!

  眾人在看到詩詞之後,紛紛臉色變幻,有些人臉上露出愕然,有些人臉上露出震驚,有些人甚至忍不住揉眼睛,還以為自己是看錯了。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錯愕無比。

  胡牧微微皺眉,並未感到什麽不妥,而是同內侍一起,將畫卷轉過來,要給錢弘佐看。

  錢弘佐看到畫以後,先是驚豔,而後,臉色陡然間變得鐵青了起來。

  非但錢弘佐如此,就連太後也突然間站了起來!

  胡牧更加迷茫,他忍不住鬆了鬆手,試圖去看這畫有什麽問題,隻是,還未看清楚,錢弘佐的聲音卻已經響起!

  “大膽!!!”

  錢弘佐暴怒道:“好一個孫武已斬吳宮女,琉璃池上佳人頭!唐主欺我太甚!竟然如此羞辱我吳越國!”

  此話落下,百官紛紛炸鍋。

  胡牧愣了一下,完全懵了。

  孫武已斬吳宮女,琉璃池上佳人頭!?

  分明應該是孫武持卷兵帷幄,琉璃池上佳人笑才對!

  錢弘佐緊咬牙關,怒喝道:“好,好,好!唐主居然敢作這等詩詞羞辱與我吳越!我吳越必然要發兵南唐!”

  查文徽瞪大了眼睛,驚呼道:“什麽?陛下這是何意!?”

  錢弘佐氣的抬起手,顫抖著指著畫上的字跡,道:“你說這首詞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