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爾真不情不願地端坐在凳子上，背靠桌沿。

  與其說是桌子，不如說這是個超大實驗台。幾個燒瓶樣式的工具插著管子擺在上麵，按凱裏希師父的話講，大祭司還專門通了通風，以免自己這個普通人受不了魔藥的氣味，甚至引發症狀。

  莫斯薩克拿起一瓶剛剛調好的溶劑，倒出兩滴到水裏，示意李爾真喝下去。

  年輕的預言師一臉警惕，“這是做什麽的？”

  “我們要確定你是否是卜夢者，喝下它，如果我們能通過你的夢境看到你所說的這一切，就沒問題了。”

  “聞起來好像風油精啊。”

  “什麽？”莫斯薩克手上的動作頓住了。

  “我是說，這東西不會有副作用吧，畢竟我身子骨弱。”

  凱裏希師父撇了一下嘴，“你這麽年輕力壯的，沒事，喝吧，我們已經減弱了藥性了，就怕你萬一不是卜夢者，對你身體造成危害。”

  李爾真捏著鼻子閉著眼睛，將一杯水送入了嘴裏。

  他在這一瞬間失去了意識。

  天旋地轉。

  如果有外人現在去看他的臉，會發現這個二十歲小夥子正在翻著白眼，嘴巴微張，麵色微微發青。他的身體也坐直了起來，雙手自然下垂。

  莫斯薩克和凱裏希自然地將他身體放平，開始“感知”。

  ……

  下麵我們看到的是李爾真的視角。

  他感覺自己又被重新砸回了遊泳池裏，耳邊是隆隆的水聲，那些亂糟糟的雜音也夾在其中，樂器、獸吼、刀劍相擊，他甚至聽見左思遠驚慌的叫喊聲。

  我要回去了嗎？……還是這隻是一場夢？

  我會從校醫院的床上醒過來吧。

  水聲消失了，沒有校醫院，也沒有體育館，隻有一個畫麵突然像是翻開了扉頁地出現。

  他眼前出現了傑洛特，在維吉瑪城堡裏一身正裝，胡子修剪得幹幹淨淨，正抱怨著衣服胳肢窩太緊。

  他眼前出現了希裏雅，背著一把劍，身穿紅色衣服，肩上扣著一層薄鎖甲，正在威倫的泥沼地裏踉蹌奔跑著，前麵不遠處是一個教堂樣式的高大木屋，好像還有孩子在那裏玩耍。

  李爾真正呆呆地看著，突然畫麵一黑，他再次被按到了水裏，可並沒有窒息的感覺，失去意識的那一刻，他腦子裏想的竟然是這個事情：

  希裏穿紅色衣服配鎖子甲？原來這個世界裏我也是買了DLC的啊。

  ……

  莫斯薩克和凱裏希睜開眼睛。

  他們自然也看到了這些畫麵。

  “孩子，你醒了？”凱裏希扶起李爾真，後者正呲牙咧嘴地捂著腦袋，一臉苦大仇深。

  “兩位大師，我其實清醒著也能知道這些事情，真的。”他現在感覺到十分口渴，可能是那個該死的藥劑的作用。

  “我們隻是要確定一下罷了。現在很明顯了，你是一名卜夢師沒錯，但是並不能通過主動的分享夢境來給別人傳達信息，”莫斯薩克摸著胡須，“你之前知道的所有秘密，恐怕都是對別人口授的吧，”他又笑了一下，“而且沒什麽人信，對不對？”

  李爾真一時語塞，他倒不是理虧，關鍵是兩個人就不是一個頻道的啊，感覺解釋起來也沒什麽用。

  “嗬嗬……嗯……是的，是的。”

  “裏爾啊，你們家，無意冒犯，在海難之前是做什麽的啊？”

  李爾真突然鬱悶起來。一方麵是他想起自己在異界的父母了，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邊是消失了還是繼續活著，如果還活著，那個人可能也不是自己了。

  另一方麵，這個德魯伊是查戶口的嗎？我不就想要點盤纏嗎？而且還一臉感覺看穿的別人的表情這是史凱利格群島特有的傲慢嗎？

  凱裏希低聲笑了一下，這藥劑第一次用在普通人身上，會使人短期內心態不穩定，而且會很口渴。看這小夥子的樣子，莫斯薩克說的沒錯。

  “我們家？我們家練武術的。”李爾真沒好氣的說道。

  “……嗯？那是什麽？”

  “武術，武術啊你們不知道的嗎？我爸練的是形意，我媽練的是詠春，我練的是太極，要不要我來一個野馬分鬃給你們看啊？”

  李爾真翻身跳起來，回憶著自己上學時候學的陳氏二十四式太極，比劃起來。

  莫斯薩克也笑了，“不必了，孩子，我們已經相信你的話都是真的了，我們都很擔心希裏的安危，現在必須要尋找對策了。”

  口渴。

  “她現在在威倫，十萬八千裏的，你們現在也管不著啊是不是？唉別走啊兩位師父，我還有摟膝拗步、白鶴亮翅、轉身搬攔捶你們不看了？”

  兩名年紀加起來快兩百歲的德魯伊，走進實驗室內室，莫斯薩克掏出一卷羊皮紙，開始在上麵寫寫畫畫起來，並沒有搭理他。

  李爾真打完半套太極拳，自己也感覺有點不對勁，我怎麽就開始比劃起來了呢？而且說話怎麽陰陽怪氣的？

  口渴。

  他眼睛用力地眨動著，轉頭尋找喝的水，哪怕是自來水也行啊，可這裏到處都是各種顏色的藥劑。

  目光轉向門口的架子上，有一瓶水，雖然蓋著蓋子看不出顏色，但是李爾真打開聞了聞沒什麽味道。

  此時劇烈的口渴感衝擊著他的大腦，這個人吸了吸鼻子之後便毫不猶豫地一口悶下去半瓶。

  這玩意進到嗓子裏他就後悔了，口感雖然還不錯但是苦澀無比，還夾著一股腥味，李爾真幹嘔了兩下，趕緊把剩下半瓶子扔了，等到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才意識到好像出了點問題。

  他突然忍不住深呼吸了一下，這口氣竟然吸不到頭。

  一股恐慌感竄上腦門。

  “凱裏希師父！大祭司！救救我！”李爾真衝進內室，幾乎是撲到兩個老人身前，眼淚差點出來了。

  一個不慎，自己這條小命可能就因為亂喝東西給交代了。

  “你站起來，怎麽了？”凱裏希師父問道。

  “真的對不起，莫斯薩克祭司，我不是故意喝你實驗室東西的，我剛剛太渴了，真的，那什麽，你這東西也太像水了吧……我，我會不會死啊？”

  莫斯薩克摸了一下李爾真的脖子，“先別急，你現在有什麽感覺？”

  “我現在吸氣吸不到頭，感覺很恐怖。其他的……其他的倒沒什麽。”

  老祭司輕輕推開他，走到實驗室門口，撿起地上的空瓶子，驚訝地看向李爾真。

  “你喝了一瓶殺人鯨。”

  “我隻喝了半瓶。”

  “這是魔藥啊，你竟然說你沒有任何感覺？”

  “……不是，我說了啊，我吸氣吸不到頭，我感覺……”

  “那是因為你喝的是殺人鯨。”凱裏希沒好氣地打斷了他。

  李爾真顫抖的幅度小了一點，他回想起來，在遊戲裏麵，這個魔藥是用來增加獵魔人在水裏憋氣的時間的。

  哦……所以……不對啊？！我是個普通人啊，這魔藥是有毒性的啊，按理說我早已經腦門爆出青筋，開始吐血了啊。

  大腦經曆了一段時間的混亂過後，李爾真隻剩下一個想法，也是他最能接受的想法。

  那就是他不受毒性的限製，在這個遊戲異界裏。

  想到這裏，他竟然不是大呼萬歲，而隻是感到劫後餘生。

  （狩魔獵人不是醫師，但也算半個草藥劑師。利用不同的藥水提升自身的能力幾乎是必備技能，當然，這些藥水對普通人而言可能是致命的，它的毒性隻有經過青草試煉的狩魔獵人才能承受。—《巫師3》遊戲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