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冰冷的寒風帶來的刺骨寒意讓正在被李珂抱著的阿狸忍不住的往李珂的懷裏縮了一下，仿佛這樣就能夠避免在閱讀李珂記憶的時候產生冷的感覺。而自然而然的，雖然她能夠在李珂身上感受到靈魂的熱度，但弗雷爾卓德那刺骨的寒風，卻還是讓她忍不住的打了個冷戰，並且將自己的尾巴纏繞到了自己的身上取暖。

  她從來都沒在艾歐尼亞看到過這樣的東西，艾歐尼亞雖然不能夠說是完全的四季如春，還是有著相對完整的四季的。可是就算是阿狸記憶中最冷的一個冬天，在這樣的寒風當中都隻能夠說是溫暖了，而最讓人害怕的還是那無邊的死寂了，除了他們兩人以外，這片記憶裏基本上看不到任何其他活著的生物，就仿佛這裏是生命的禁區一樣。

  但是就算是身處在這樣的環境當中，李珂的心情依然是那麽的美好和喜悅，這種美妙的情感讓她不由自主的被吸引，就像是當初她在吸食第一個人類靈魂時那樣，不自覺的被那個人心中美好的場景吸引一樣。她不明白為什麽李珂會因此而欣喜，所以她就開始產生了好奇。

  不過……

  “的確很美……我從來都沒有看到過這麽多的雪呢。”

  身處在溫暖的艾歐尼亞，阿狸是沒機會看到這樣的雪原，還有這樣誇張的大雪的，這樣壯麗的景色的確讓她感覺到了無比的新奇，以及一種強烈的，衝進雪堆裏玩耍的想法。她想要知道弗雷爾卓德的雪和艾歐尼亞的有什麽不同，並且想要和人在如此美麗的雪白景色上畫出自己的顏色。

  “是啊，但是也同樣的可怕。這裏的寒冬能夠殺死無數沒有準備的生命，能夠在數個小時當中就把一個人埋起來的大雪隨時可以出現，而一年中的將近九個月的時間裏，這裏也都不存在著綠色和鮮豔的花朵。但是在這裏生活的人類卻依然建立了他們自己野蠻，但是已經獨具曆史的文明了。而我到這裏要做的就是摧毀他們這剛剛誕生的文明，將我所知道的文明交給他們。”

  李珂的心也相當的複雜，當時的他因為脫困而滿心歡喜，再也不想被任何的事情束縛住，所以在麵對瑟莊妮的時候做出了不少讓人詬病的事情，也的的確確的辜負了那份少女的心意。但是，就算讓他現在來選，他依然會在那個情況下離開，因為瑟莊妮的性格注定了她不被人徹底的從全方麵的擊敗的話，那麽她永遠都不會消停下來，隻會覺得自己才是最合格的領導者。

  但很顯然，她不是。劫掠他人固然能夠讓部落在一時之間興盛，但是世界的遊戲卻並不能夠這樣玩，一個不懂發展和共存的領導人，隻會將自己的子民帶上絕路。

  “我當初離開是不是也有這個原因呢？在潛意識的無法接受瑟莊妮這個在我看來不合格的領導人的指揮，但又不想和她起衝突才離開的呢？”

  將心裏突然冒出來的這個想法壓了下去，李珂將這份記憶切換掉了，換成了另外一片雪原的場景，在這個場景當中，他在營地當中烤著肉，而艾希則是披著藍色的鬥篷靜靜的站在遠處的雪地上，滿臉嚴肅和迷茫的眺望著遠方。而這個記憶當中的情感也讓阿狸徹底不冷了，因為那是一種淡淡的安心感，一種自己真的在這個世界上活著的安心感。

  但阿狸有些不解，因為李珂明明在言語當中十分的讚揚弗雷爾卓德人自己發展出的文明和文化，那麽他又為什麽要去摧毀他們的文明和文化呢？她無法按耐住這種好奇，所以就直接問了出來。

  “可是，為什麽呢？”

  李珂聽到了這個問題之後，隻是靜靜的把她從懷裏放了下來，然後他們身邊的場景也再次切換，切換到了一個熱火朝天的田野當中，而他正在田地裏用生疏的手法挖掘著冰冷的泥土，而在他的身後，則是一片片已經被挖好的田地。阿狸知道這是李珂給她的答案，但是她更加的疑惑了，在這種冰天雪地當中開墾荒地本身就是一種古怪的行為，而她也看不到李珂給她的任何的答案。

  直到她的眼睛看到一些沉默的戰士的身影，他們正在靜靜的將一些沾染著泥土的嬌小骨骼從這片農田當中挖出，然後送到另外一塊地方集體埋葬。這些嬌小的骨骼一看就是未完全發育的嬰孩的骨骼，而還有一些更是保存的相當完好，維持著他們在母親懷裏的最後一刻，而阿狸看的最清楚的一個，則是一個仿佛在抓握著什麽，並且努力吸吮什麽東西的嬰孩的蒼白屍體，而他的身體不僅還皺巴巴的，頭頂甚至還都保留著完好的淡黃色的頭發。

  這是剛出生還沒過一天的嬰兒，阿狸可以很確定這一點，因為她在很多人類的記憶當中看到過了。但是更可怕的屍體也都還存在著，但那些光溜溜的屍體則是很明顯的謀殺了，而那深深凹陷下去的肚皮，也說明了這些年紀稍微大一點的屍體到底是因為什麽才會被殺死在這裏，然後又被好好的安葬的。

  她不想再看下去了，因為另外一部分被挖出來的屍體並不算是完整，更是有著讓人無法想象的咬痕。

  這是連野獸都很少會做出的事情，但是在自認為是怪物的阿狸的眼中，這可怕的行為卻確確實實的是被人類做出來的。而且原因也很簡單，缺乏食物，缺乏衣服，缺乏一切能夠用的東西。

  “這就是原因，他們自己的文化和文明連自己的下一代都無法保證存活，所以被我摧毀也是理所當然的，我會讓我的文明接納他們，而在我的文明當中，每個人隻要努力就能夠吃飽穿暖，並且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和愛好選擇自己的事業與人生……你覺的和這樣的事業比起來，討伐一個知識和我有私人恩怨的亞托克斯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嗎？事實上，如果不是他一直對我糾纏不休導致我們之間必定隻能有一個活下來，我都懶得去準備殺死他的武器。而是加快我的這個事業，讓我的文明能夠盡快的摧毀這些愚昧的文明，讓整個世界被我所掌握。”

  李珂覺得阿狸是想要用她的能力來魅惑自己，讓自己好放下手中的一切事情去找亞托克斯報仇，所以就趁著她被亞托克斯的黑暗記憶教訓的這段恐懼的時間裏，將自己的事業的重要性說給這個不太懂事的狐狸聽，讓她可以安生一些。至於被阿狸所吸食的靈魂的力量……

  一隻草履蟲從你的身上啃下了一塊身體組織的時候，你，會有任何的感覺嗎？

  這就是眼前這個男人的信念和事業？以征服之名行駛拯救？

  阿狸呆呆的看著李珂的背影，她覺得自己的手腳麻木，一種奇異的熱流不斷的衝擊著自己的大腦，因為她能夠在這片記憶空間當中感覺到李珂所說的話的分量。因為你是無法欺騙自己的靈魂的，在靈魂狀態下說出謊話的話，也會直接對你的靈魂造成不可磨滅的影響，而她沒有感覺到李珂又任何說謊的味道，反而是一種堅定地決心。

  “所以……你要像是那些諾克薩斯人一樣，統治世界嗎？可是這不是邪惡的事情嗎？你一定也會像是在皮爾特沃夫那樣，殺死很多的人吧？那樣真的好嗎？他們不也是你所想要拯救的人類嗎？”

  但是她以前人生當中所經受過的教育卻讓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李珂的理想之路必然是充斥著血腥的，就算是她也聽說過李珂在皮爾特沃夫所造成的屠殺。在均衡教派當中也有很多人對李珂肆意屠殺那些彬彬有禮的紳士和商人們的行為而感覺到不滿，甚至還有和皮爾特沃夫人有商業往來的長老和門閥派人來均衡教派打聽李珂是不是一個亞紮卡納之類的邪魔，不然怎麽會做出這種慘絕人寰的事情，連那些紳士家的八歲小孩都不放過。

  當然了，阿狸也能夠感覺的出來，那些人對李珂抱著相當的憎恨，來均衡教派更多的是想看看均衡教派的驅魔人能不能夠出手殺死這個邪魔。所以苦說直接將所有上門的人都訓斥了一遍，並且拒絕再次接待這些人。而且在阿狸對此產生好奇的時候，這位苦說大師，還和阿狸秘密的談論了一番話。

  “因為他們該死，當一個人類將自己領架在其他人類的頭上，剝削者其他人的勞動成果，尊嚴，生命，還有生活的選擇，並且把這些行為視作理所應當的事情，是他的智慧帶給他的能力，是神賦予他的權威的話，那麽他便已經不是人了，是從每一個毛孔當中都往外冒著肮髒的黑色液體的剝削者，魔鬼。”

  李珂看著自己的手，他身邊的景色再次的轉變，轉變成了好幾個場景的樣子。一個場景當中是一群身著破爛的奴隸與工人努力的在搭建一座富麗堂皇的房子，而在他們的身後，無數一看就沒有鍛煉過的富商和權貴正看著他們哈哈大笑，並且居住在華麗的房子當中。另外一個場景是一個整天隻需要罵人的紳士，正坐在一個滿身泥垢的工人的麵前，數落著對方的懶惰和愚蠢，但是那個工人之前還背著將近兩百斤的貨物忙碌在碼頭上，而那位紳士卻隻是在那裏坐著，罵他們懶貨。

  甚至，還有阿狸相對熟悉，並且能夠了解的艾歐尼亞。

  那是一個平凡的艾歐尼亞小鎮，辛勤勞作的農夫將農田收獲的一半的糧食上交到了一位長老的道場當中，因為這個長老是這片地區的守護者，主人。而這位長老卻終年不用勞作，隻需要訓練一些農夫的兒子粗淺的功夫就可以了，而他每天經受訓練的兒子不僅看不起這些勞作的農民，還不斷的對這些人惡言相向，拳打腳踢。

  但是他身份高貴，並且他的母親出身武士門閥，所以就算是被他打了的人也要對他好言相勸，並且奉上笑容。強迫一個農夫的妻子發生些什麽的時候曾經失手殺了對方，也隻是草草的將對方的妻子指認成惡魔了事，並且還接受了那個農夫的感謝，並且收下了對方的女兒作為侍女。

  之後的事……

  農夫砍柴的時候被野獸吃了，屍骨無存，而他的女兒則是在父親死後神秘的消失了。

  自然，這個道場的長老和他的兒子是要肩負起保護這個城鎮的責任，避免那些惡獸與怪物傷害到這裏的人，但是阿狸卻十分的清楚，就這樣的小鎮，是不會有什麽不開眼的野獸去進攻的。而她眼前所出現的影像也說明了這一點，那就是在這個長老兒子幾十年的生命當中，他隻出手了三次，剩下的時候都是雇傭流浪的武者，又或者是他門下的弟子們出手的。

  他除了享受以外，並沒有對這個小鎮做過太多的貢獻。

  這個長老的兒子自然是被李珂不經意間反殺的那個先知，他的記憶當中有著完整的艾歐尼亞人的風土人情，也有著李珂最討厭的那些長老和武士門閥的資料。讓他清楚的知道艾歐尼亞以長老，武士門閥，還有道場為統治階級的一幫人到底是多麽的讓人惡心和作嘔，他們能夠做出的事情，也並不比那些資本家要好到哪裏去。

  資本家剝削工人的價值在這些武士門閥和長老們的作為麵前是露骨了一些，但是血淋淋的殘暴，卻還是這些人更勝一籌。這些人雖然土了些，但是作為地主的話，他們簡直不能夠在合格了。而且艾歐尼亞的幻境也讓他們的這種生活維持了數千年，一點變化都沒有。

  而拿地球上的詞匯來說的話，就是少林寺的好媳婦的家種水澆的好田，壞媳婦的家種普通的田，光棍沒錢的就隻能夠種旱地了。而什麽吃絕戶，什麽宗族之間的排擠和械鬥，還有殺死過路人之類的行為簡直屢見不鮮。雖然有著所謂的聯盟和判官來追殺各種各樣的殺人犯和罪犯，但是在一個殺了人隻需要懺悔和諒解的地方就能夠重新做人的地方，就算被逮捕，死刑也是根本不存在的。

  是的，艾歐尼亞的刑罰當中不存在死刑這個說法，反而是複仇這種行為有著各種各樣的約定俗稱的盟約，但是在有著超越這裏的人數千年的見識得李珂眼中，這些所謂的盟約，也不過是用來約束下層人的枷鎖罷了。那些飽受鍛煉，並且精通魔法的武士們，根本就不會在意這些盟約的，會被盟約束縛的，隻有賤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