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建奴慘敗老奴重傷
作者:樣樣稀鬆      更新:2021-01-17 22:08      字數:4424
  如果說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該是淹死,就不會是燒死,皇帝首先就不認同。

  曆史上說老奴死於火炮,準確地說,是傷於火炮,久治不愈,數月後因此而死,顯然是有些扯。

  所以,老奴現在被明軍的火炮轟炸擊傷,就不是什麽上天注定,而是惡貫滿盈,報應使然。

  轟!一排火槍幾乎同時打響,發出巨響轟鳴,濃重的白煙升起,又很快被風吹散。

  太陽已經升了起來,陽光溫暖而不刺眼,甚至比不上爆炸迸現的光亮。

  火槍、刺刀,又不斷有火炮被推來助陣,明軍的攻勢如潮,正在席卷著整個的建奴營寨。

  敵人在步步後退,敵人的屍體橫陳。在勝利的鼓舞下,每個明軍士兵都奮勇向前。這是氣氛的烘托,戰意的感染,讓人熱血賁張,無畏無懼。

  箭矢飛蝗對戰火槍火炮,當殺入營寨的明軍逐漸形成陣列,充分發揮出火力優勢,建奴的反擊和防守,就已經無濟於事了。

  盡管戰鬥激烈異常,但敵我雙方的傷亡比卻嚴重不成比例。

  明軍戰陣如同噴吐火焰濃煙的怪獸,滾滾向前,火炮、火槍轟鳴震耳,鉛彈激射如雨,將擋在前麵的敵人打得血肉橫飛、屍體枕籍。

  大明重迫全部移到寨前,不斷調整著仰角,最後是以最遠的射程猛烈轟擊。

  敗了呀,悍勇無敵的建州勇士就這麽敗了呀!

  參領漕丹的眼睛都紅了,衝上去的部隊很快就傷亡殆盡,依然擋不住敵人的猛烈進攻。

  佐領巴陵、護軍校蓀塔、雅思哈、訥勒……這些都是征戰多年的老將,勇猛地帶兵上前反擊,卻都相繼陣亡。

  寧死不退,沒丟建州勇士的臉。

  漕丹回頭看了看,視線中是爆炸的火光、騰起的煙塵,硝煙彌漫中,也看不到大隊人馬是否已經撤離。

  等他再回頭時,槍炮聲已經很近,明軍的戰陣逼壓過來,可他卻再沒有了可派之兵。

  “勇士們,死戰不退!衝啊,殺呀!”漕丹知道今日難以幸免,狼狽逃竄不是他的選擇,揮起戰刀,帶著兩百多人向前衝去。

  轟,轟!

  前方響起了兩聲巨響,佛朗機炮噴出密如雨點的鉛彈,將前方的建奴掃倒了一片。

  漕丹眼前一空,士兵驟然稀疏,他看到了前方的敵人。

  陣前兩門佛朗機炮冒著青煙,顯然是剛發射完畢。炮後則是數排火槍兵,正齊齊地舉起火槍,發出了一輪齊射。

  轟!槍聲幾乎匯成了一個聲音,閃爍的火光密集,鉛彈激射而出。

  慘叫聲連連,就在漕丹的前後左右,但他卻恍若未聞,嚎叫著、奔跳著,繼續向前衝鋒。

  近了,近了!煙霧被吹散,漕丹看清了對麵的敵人。一排排士兵正越眾而出,都戴著鐵麵,目光冰冷地望著他。

  “殺!殺!”漕丹大聲嚎叫著,越發加快了腳步。他感覺受到了侮辱,這般凶狠悍勇,卻被敵人視為無物。

  在冰冷目光的注視下,幾十米外的明軍士兵端起了槍,轟地發出一輪齊射。

  慘叫聲中,漕丹左肩劇痛,被鉛彈的衝擊力撞了個趔趄。他勉強站穩腳步,劇痛已經迅速蔓延,他感覺半個身子都麻木,左臂也抬不起來了。

  盡管他的甲胄是最好的,可在這個距離依然不能抵擋鉛彈的衝擊。

  啊,啊!再度鼓起餘勇,漕丹繼續向前奔進,姿勢變得古怪又可笑,象個垂危的病人,蹣跚而緩慢。

  又是一排明軍越眾而出,端槍瞄準,開火射擊。

  漕丹再中一槍,無力地跪倒在地。

  鉛彈沒有擊穿甲胄,但衝擊力十足,使他受到了嚴重的鈍傷,肋骨撞斷了,肺子震傷了,鮮血從他嘴裏噴了出來。

  漕丹費力地抬起頭,看著明軍士兵又向前逼進,火槍發出轟鳴,卻沒有再向他射擊的。

  我!漕丹張了張嘴,鮮血噎住了喉嚨,已經發不出聲音。

  漕丹想告訴敵人,他還活著,還能戰鬥。

  可對麵明軍士兵那冰冷的眼神已經不再注視,把這個垂死的家夥當成了死狗,甚至懶得再浪費一顆子彈。

  視線模糊了,力氣消逝了,漕丹依稀看到明軍把火炮推前。

  更換完子銃的佛朗機再次發出怒吼,一顆鉛彈飛來,擊中了他的頭部,成為了最後的解脫。

  勝利之勢已經不可阻擋,壕溝幾乎被全部覆蓋,步兵在衝入,炮車也在不斷地跟進。

  營寨內對殘敵的掃蕩還在繼續,張盤所部已經猛打猛衝,殺到了後寨門,與負責阻擊的建奴展開了激戰。

  張盤的部隊是東江鎮初建時便成立了,更是在不斷的戰鬥中成長壯大。若論戰鬥意誌,在明軍中也是首屈一指。

  所以,這個混成協不用靠氣勢和氣氛來鼓舞鬥誌。即便是在逆境中,也能死戰不退。

  而象張盤這樣,與建奴有著血海深仇的,更不在少數。打起仗來,更是渾不畏死,敢於拚命。

  相反,阻擊的建奴雖然還在死撐,但怎麽看都有些鬥誌衰落、心慌意亂。

  張盤當然不知道,老奴受傷被急送出營,這支建奴留下斷後。主心骨不知死活,軍心搖動,他們自然打不起精神。

  盡管如此,張盤也沒有輕敵,依然先利用火力上的優勢殺傷敵人,以盡量減少本軍的損失。

  決戰取得勝利,平遼已經指日可待。如果可能,張盤多麽希望所有的將士都能活下來,活著和家人團聚,活著返回家園。

  但戰爭的殘酷,就是這麽不近人情。它不管你是不是有父母親人,是不是有妻子兒女。死亡不會選擇,且往往給人最深的痛。

  佛朗機、火槍噴吐著火焰,箭矢在空中激射,敵我雙方各盡所長,展開了遠程的較量。

  雖然明軍占據著明顯的優勢,在傷亡比上壓著建奴,但這場激戰也是在飛騎和槍騎包抄迂回,出現在敵人側麵而告結束。

  殘存的建奴倉惶後退,騎上戰馬便亡命狂奔。隻剩下了一千多人馬,根本擋不住如潮般的明軍飛騎的衝擊。

  飛騎和槍騎如飛般追殺而去,張盤指揮部隊衝出營寨,在後麵跟進。

  建奴營寨中的戰鬥還在繼續,但已經是零星的殘敵在頑抗。更多的明軍部隊稍加整頓,便向北追擊。

  步兵追不上騎兵,兩條腿跑不四條腿的戰馬,這是正常下的情況。

  但步兵也有自身的優點,能夠持續前進。而戰馬馱著人,並不能長時間地奔跑。象蒙古騎兵的長途機動,都是要帶上兩到三匹的備用戰馬,輪換著騎乘。

  當然,熊廷弼也沒有讓步兵直跑到撫順或遼陽的計劃,但支援騎兵,逼建奴倉惶逃竄,依然是很好的選擇。

  當熊廷弼在層層保護下進入建奴營寨時,戰鬥已經基本結束,盡管還能聽到零星的槍聲和嚎叫。

  入目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體,破碎的刀槍盔甲,血肉模糊的殘肢斷臂,冒著青煙翻起的土地,被摧毀的楯車……

  大部隊已經向北追擊,隻留下打掃戰場的少量部隊。

  一部分士兵粗暴地將建奴屍體扔到板車上,另一部分士兵則把戰友的遺體小心翼翼地抬到一片收拾好的空地上,好象他們就是睡著了,生怕被吵醒似的。

  熊廷弼的目光很快轉開,並非是沒有仁心,而是心硬如鐵,對戰爭的領悟和感觸更深。

  “彈藥物資要盡快運上來。”熊廷弼頭也不回地交代著,“派人去稟報袁督師,我軍擊敗建奴主力,明日便向鞍山、遼陽挺進。”

  “用信號塔傳信給遼西。”熊廷弼沉吟了一下,計算著時間,開口說道:“讓他們接到命令,三天後出發,兵出黃泥窪。”

  “傳信給遼東毛帥,我軍大勝,請他們多加提防,建奴恐怕會向建州和海西逃竄。”

  停頓了一下,熊廷弼決定密奏還是要自己寫,比正常軍報要快一點向萬歲報捷。

  熊廷弼伸手伸了一圈,說道:“盡快清點建虜遺屍,以確定敵人殘存力量。”

  參謀和軍官記錄著,連聲應喏,轉身分頭而去。

  “建虜此戰大傷元氣,一蹶不振是肯定的。”何可綱在旁說道:“我軍趁勝進兵,下遼陽,攻沈陽,爭取在春節再取得大捷。”

  熊廷弼微微頜首,向京城方向拱了拱手,說道:“萬歲全力支持,以舉國之力發動平遼之戰,我等自當奮力進取,不負皇命,以報皇恩。”

  愛國的,忠君的,皇帝任命和重用的都是曆史上有記載的忠勇將領。但隻重用還不夠,皇帝也知道將領們是追求功名的。

  馳騁沙場,血拚廝殺,換來的是功成名就、拜將封候,這才是人之常情,才能更加激發將領們的鬥誌和勇氣。

  不說什麽視名利如糞土的高尚情操,皇帝就認為賞罰分明才是馭臣之道。

  幾年時間裏,象張盤、何可綱、黃龍、孔有德、黃得功等人,最小的也帶著將軍銜。按他們的年紀,升到總兵也不是什麽難事。

  當然,軍功是能掙就掙,越多越好。誰都知道,平遼滅奴,可是立功晉升的最好機會。

  不光是將領,普通士兵也得到了英勇作戰、獲取軍功的回報。

  每次獲勝,賞銀都不含糊,這還隻是眼前的利益。軍功記錄在案,退役後就是土地的給予,賦稅的優惠。不僅是個人得利,整個家庭都因此而受益。

  可如果你貪生怕死、不聽號令,那對不起,所有的優惠政策全部沒有,你還要受到軍紀的嚴懲。

  除了賞罰,就是利害,隻要抓住這兩點,皇帝認為就可以駕馭群臣,掌控眾將。推而廣之,他這個大明董事長,用起人來就如臂使指,省心省力。

  遠方傳來了隱約的槍炮聲,熊廷弼到底還是有點不放心,命人牽過戰馬,帶著一彪人馬趕了過去。

  與明軍交火的是在官道設置阻擊陣地的揚古利,而代善陪著昏迷不醒的父汗,已經走得遠了。

  怎麽辦?怎麽辦?代善心亂如麻,既擔心明軍趁勝攻擊難以抵擋,更擔心父汗有個三長兩短,後金陷入大混亂。

  總動員,大決戰,卻落到了慘敗而歸的境地。這與廣寧、寧遠的挫敗已然完全不同,那時明軍還具備反攻的能力,現在——

  代善可以預見到接下來後金的不斷失利,無論是武器裝備,還是兵力數量,後金與明軍都有了難以彌補的差距。

  哪怕明軍停止進攻,給後金一兩年的喘息時間,後金也根本無法在這兩個方麵有多大程度的提升。

  一想到那猛烈的火炮轟擊,密集如雨的火槍射擊,代善心中就不禁生出絕望。

  如同一個幼童與成年人搏鬥,差距太過懸殊,再怎麽拚盡全力,再怎麽籌謀設計,也很難取勝。

  明軍已如此強大,經此大勝後,更是士氣如虹,攻擊**強烈;後金則是損失慘重、風雨飄搖,甚至可以說是岌岌可危。

  正在心中淒苦之時,突然聽到父汗發出呻吟,代善趕忙命令停下車輛,近前探望。

  老奴的頭上纏著布條,血已經殷了出來。激飛的彈片擊中了他的頭部,沒立刻要了他的老命,已是幸運。

  老奴緩緩醒轉,還處在暈眩和疼痛中,視線也有些模糊,遲鈍地眨巴著眼睛。

  “父汗,父汗。”呼喚聲在耳旁響起。

  老奴抿了下發幹的嘴唇,代善立刻讓人喂水。兩口水下肚,老奴的頭腦逐漸清醒起來。

  “我軍——敗了。”老奴把目光停在代善臉上,微弱的聲音問道。

  代善垂下了頭,沉默著,不敢和父汗的目光對視。

  老奴緩緩閉上眼睛,忍著疼痛和頭暈急速思索,研判著以後的行動和布置。

  “父汗,我軍正向鞍山轉進。”代善有些無力地安慰道:“鞍山城小,孩兒認為遼陽可堅守挫敵。”

  努爾哈赤慢慢睜開了眼睛,說道:“明軍火器凶猛,攻城亦有奇招,恐死守遼陽會重蹈海城覆轍。”

  代善眨巴著眼睛,認真地聽著。

  努爾哈赤邊想邊說道:“在大路曲折或險要之處掘壕,能守則守,難守則退,比坐因城池要好一些。”

  代善用力點頭,說道:“孩兒明白,這就在沿途如此布置。”

  一陣劇痛襲來,老奴用力皺緊了眉頭,好半晌才開口說道:“叫眾將過來,吾有重要的事情交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