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庭看向北方，悲愴的喊道：“臣孫傳庭對不起陛下，對不起江山社稷，臣孫傳庭今天沒能守住開封府城，臣自知罪孽深重，臣以死謝罪。”

  孫傳庭喊罷，手中的腰刀就往脖子上抹去。

  “大人萬萬不可！”就在這時，吳甡大喊一聲，一把拽住孫傳庭的衣領，猛然往後一拽。

  孫傳庭的脖子突然一縮，手中的腰刀擦著脖子劃過，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因為吳甡的緣故，所以孫傳庭並沒有自殺成功。

  吳甡趁勢握住孫傳庭拿著刀的右手，大喊道：“大人萬萬不可啊。如今趙賊兵馬隻是攻入城牆，倘若大人這個時候自殺，那就沒有人能組織起抵抗。

  到了那時，開封府城就徹底的沒了。”

  吳甡苦口婆心的看著孫傳庭，大聲疾呼。

  孫傳庭呆呆地看著吳甡，道：“趙賊的兵馬已經進城了，你覺得憑著現在的潰兵，能守住開封府城嗎？

  對於現在的開封府城來說，唯一不同的就是失陷的時間。如果我組織潰兵抵抗，能抵擋多長時間？能拖延多長時間？撐死不過一兩天的時間。

  這一兩天的時間對於現在的開封府城來說，有什麽意思？你覺得一兩天的時間有用嗎？”

  現在的孫傳庭已經徹底的絕望了，在他看來，現在就算組織起人馬抵抗，無非也就是強撐一兩天的時間。

  這一兩天的時間對於現在的開封府城來說，完全沒有任何作用。

  更何況，如今城牆下麵到處都是趙文的兵馬，他們也下不去。

  “大人，您怎麽這麽傻？城中還有周王潞王等皇親國戚，咱們就算守不住開封府城，最起碼也要讓這些人先逃走吧。”吳甡焦急的道。

  孫傳庭份臉色陰晴不定，心裏不停的盤算著吳甡的說法。

  片刻之後，孫傳庭說道：“就算讓他們逃出去，又能如何？能免除咱們的死罪嗎？從黃河防線開始，本官的兵馬就一瀉千裏，不停的潰敗。開封府城一失，河南之地無險可守。趙賊兵馬如同出入無人之境一樣，你覺得讓這些親王逃走有用嗎？”

  “大人，您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死。您這個時候要是死了，那是毫無意義的。”吳甡不停的勸說著。

  其實，吳甡之所以勸說孫傳庭這個時候別死，心裏還是有一點私心的。

  如果孫傳庭這個時候真的抹脖子死了，那麽組織兵馬抵抗趙賊的差事就落在了他的頭上。

  而且，開封府徹底失陷之後，崇禎肯定會一個個的算賬。

  到頭來，崇禎肯定不會放過他。那個時候，孫傳庭已經死了，那麽崇禎也隻能將氣撒在他的身上。

  孫傳庭活著，到時候崇禎肯定會將目光放在孫傳庭的身上。就算要責罰自己，可是有孫傳庭頂著，也不會太重。畢竟河南是孫傳庭守著的，而吳甡自己不過是孫傳庭的一個幕僚罷了。畢竟三省總督是孫傳庭，而不是他吳甡。

  河南失陷的罪責，最重的是孫傳庭而不是他吳甡。

  吳甡之前在太原府被攻破之後，還想要自殺求死。

  可是現在卻不太一樣了，人在麵臨過一次死亡之後，就會變得格外的惜命。

  這種事情不敢說放之天下皆準，但是在吳甡身上，還是比較明顯的。

  再加上吳甡和趙文打了這麽長時間的交道。

  吳甡也看明白了事情，那就是趙文的勢力已經勢不可擋，大明根本就擋不住。

  天下鼎革之事已經不是如今的大明朝能擋得住的。

  這個時候要是死了，那就是毫無意義的死，反正大明朝已經擋不住了，自己要是死了，那自己的家人怎麽辦？

  在吳甡看來，到時候就算崇禎不糾纏，可是趙文能放過他們？

  而且這次河南徹底淪陷的罪責應該由孫傳庭來擔，要是孫傳庭戰死了，他的名聲倒是傳出去了，崇禎看在孫傳庭戰死的份上，說不定不一定會懲罰孫傳庭的家人。

  可是吳甡呢？本來之前丟失太原的時候，崇禎就要找他算賬，如果不是趙文逼得太急，自己又有和趙文交手的經驗，再加上孫傳庭的求情，恐怕吳甡現在已經被崇禎給收拾了。

  吳甡現在不想死，也不想家人受難。所以孫傳庭就不能死，到時候就算他們兩個都被俘虜了，在吳甡看來，崇禎肯定會將矛頭指向孫傳庭。

  所以說，不管怎麽樣，孫傳庭都不能死。孫傳庭死了，那就隻能由吳甡背這個黑鍋。

  曆史上的吳甡雖然是一個忠臣，可那也是沒有遇到過像今天這種場麵。

  曆史上之所以有很多文臣武將會在城破之後殉國，其中有一個很大的原因是株連製度。

  倘若一個縣城被賊兵攻破，要是守將在城破時戰死或者自殺殉國。

  就算之後皇帝要追責，大概率不會牽扯到他家人的身上。

  可要是在城破時逃命，那不用說，皇帝肯定會牽連到他的家人。

  在這種製度之下，很多官員也不得不在城破之時戰死或者自殺殉國。

  要是沒有這個規矩，自殺殉國的人會少很多。

  “大人，您不能死啊。您要是死了，開封府就徹底完蛋了。別忘了，周王之前可是鼎力支持咱們的，要是周王被俘虜了。這傳出去，對大人的名聲不利啊。咱們也對不起周王啊。”

  吳甡當然不會將自己心裏的小九九說出來，他一臉慷慨激昂的看著孫傳庭，悲聲大呼。

  孫傳庭的臉色一變再變，始終下定不了決心。

  吳甡看著猶豫的孫傳庭，二話不說，將孫傳庭手中的腰刀搶了過來。隨後拉起孫傳庭的胳膊就順著城牆往遠處跑。

  孫傳庭被吳甡這麽一打岔，自殺的心思也漸漸的消散下來。

  孫傳庭身上穿著的鎧甲雖然和普通的士兵身上的鎧甲差不多，象征身份的裝飾也不是很多。

  但是，在他的身旁卻有著保護著他的親衛。

  保護孫傳庭的家丁身上穿的也都鎧甲，這麽一大群穿著鎧甲的人聚集在一起，在城牆上亡命逃跑，想不被發現都難。

  很快，殺進城的士兵就發現了在城牆上逃命的孫傳庭等人。

  “城牆上有大魚，弟兄們，跟著我殺上去。”

  一個百戶官手持56衝，他看著城頭上正奮力逃跑的孫傳庭等人，眼睛大亮。

  “弟兄們，殺上去。”百戶大吼一聲，就往樓梯衝去。

  “給我讓開，否則就殺了你們。”百戶瞪著眼睛，就像是牛眼一樣，衝著樓梯上的這些士兵大聲的喊著。

  可是，樓梯上的潰兵擁擠在一起，根本就讓不出道路。

  百戶看著越來越遠的孫傳庭等人，眼睛噴火。

  “娘的，弟兄們，跟著我從城牆斷口處爬上去，說什麽也要將這條大魚抓起來。”

  百戶說著就往城牆斷口處跑去。

  城牆斷口被炸的坑坑窪窪，雖然坎坷不已，可也能爬上去。

  百戶帶領麾下兵馬，順著斷口爬了上去。

  爬上去之後，百戶便順著城牆往前追去。

  趙文的兵馬是趙文用銀子喂出來的，平日裏吃的飯都是精糧，再加上訓練得當，所以他們的速度要比孫傳庭等人的速度快上很多。

  再加上城頭上到處都是屍體、磚瓦碎片以及大大小小的彈坑。所以，百戶沒多長時間就來到了孫傳庭等人後麵不遠處。

  吳甡往後一看，見身後有一支兵馬追來，額頭上的冷汗瞬間冒了出來。

  “大人，不好了，追兵已經追上來了。”吳甡大喊一聲，腳下又加快了速度。

  孫傳庭回頭一看，見果然有一支兵馬追上來，臉色大駭。

  “該死，這群人肯定是想活捉咱們。”孫傳庭喝罵一聲，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站住，別跑了，再跑我就開槍了。”百戶看著前麵逃跑的眾人，扯著嗓子大聲喊著。

  可是，百戶的聲音根本就沒有任何用處。

  孫傳庭等人不僅沒有停下，反而還加快了速度。

  百戶見此，急忙對著跟在自己身邊的士兵喊道：“給我開槍，打最後麵的人。最後麵的這些人肯定是親衛，被這麽一幫子人保護著的，肯定是一條大魚。

  上次在洛陽城，老子好不容易盯上一條大魚，結果被陳二麻子這個夯貨給搶走了。

  娘的，嘲笑了我好幾天。都是一個村子裏出來的，老子還比他早好幾天當兵。當初他當小旗的時候老子都是總旗了，現在他都和老子平起平坐了，老子實在是看不慣他那張臉。

  弟兄們，說什麽都不能將這條大魚放走，老子能不能翻身就看這次了。要是真的將這條大魚抓住，到時候賞銀下來，老子一分不留，全都拿出來請你們吃酒。”

  百戶的聲音在人群中回蕩著，片刻之後，他身後的士兵們紛紛舉起手中的武器。

  拿著56衝的士兵害怕傷到孫傳庭等人，就將56衝調到半自動模式，對著孫傳庭後麵的親衛點射。

  “嗖嗖嗖！”

  子彈帶著呼嘯聲往孫傳庭後麵的親衛飛去，孫傳庭身後的親衛被子彈擊中，發出一聲聲悶哼聲，就倒在了地上。

  孫傳庭回頭一看，見身後的親衛越來越少，也開始拚了命的往前奔跑。

  百戶見孫傳庭身後的親衛越來越少，也讓手下人停止了射擊。

  孫傳庭聽到身後的槍聲消失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孫傳庭的腳下突然出現了一個炮彈坑。

  孫傳庭剛剛跳下炮彈坑，就被炮彈坑中的一塊炮彈破片刺破了鞋底。

  尖銳的炮彈破片瞬間刺進孫傳庭的腳底板，孫傳庭悶哼一聲，鮮血浸濕了鞋子，流了出來。

  旁邊的吳甡見此，急忙讓親衛將孫傳庭扶起，扛在肩膀上，準備往前麵逃去。

  可是，孫傳庭已經受傷，再加上被親衛扛著，速度也不由得慢了下來。

  百戶等人緊追不舍，沒多長時間已經來到了孫傳庭等人的身後。

  “啪！”

  百戶舉著56衝，衝著扛著孫傳庭的親衛小腿開了一槍。

  親衛踉蹌一下，身子就往前摔去，將肩膀上的孫傳庭摔在了地上。

  百戶見此，帶著麾下的兵馬迅速的圍了過來。

  “哈哈，怎麽不跑了？娘的，怎麽不跑了？老子差點沒被摔死，你們不是能跑嗎？怎麽不跑了？”

  百戶將孫傳庭等人圍了起來，他一臉興奮的看著被他包圍在一起的孫傳庭等人，哈哈大笑著。

  孫傳庭周圍的親衛們急忙將摔在地上的孫傳庭包圍起來，同時握著腰刀，一臉忐忑的看著百戶等人。

  吳甡走到孫傳庭的旁邊，將孫傳庭攙扶了起來。

  “吳甡，你可把本官害慘了。本官剛才就不應該聽你的話，應該直接一了百了。”孫傳庭瞪了吳甡一眼，一臉愁容的道。

  “放下武器，否則我們就開槍了。”百戶一臉戲謔的看著這些持刀親衛。

  可是，親衛們並沒有放下手中的武器。

  這些親衛跟著孫傳庭有很長的時間，是孫傳庭的絕對心腹。他們不管在什麽時候，都不會拋棄孫傳庭。

  “弟兄們，咱們出身微末，原本不過是一個破落的軍漢。如果不是孫大人，咱們早都不知道餓死在哪個角落。

  現在，為大人盡忠的時候到了。弟兄們，殺啊！”

  孫傳庭的親衛統領看著百戶等人，嘶喊一聲，就持刀向百戶殺來。

  百戶眼睛一眯，殺氣席卷全身。

  “好膽，找死！”百戶低喝一聲，隨後喊道：“舉槍，反抗者殺！”

  話音一落，槍聲響了起來。

  子彈飛出槍膛，射進這些親衛的胸膛。

  在這種麵對麵的距離下，沒有理由能脫靶。

  片刻功夫，孫傳庭的親衛全都死在了百戶的麵前，一個不剩。

  孫傳庭看著眼前的場景，悲愴的大哭起來，“我孫傳庭無能，我孫傳庭無能啊。我對不起諸位兄弟，我對不起諸位兄弟啊。”

  孫傳庭眼睛通紅，他看向百戶這些人，怒喝道：“你們不就是想要孫某人的這顆項上人頭嗎？孫某人今天就給你們！”

  孫傳庭大吼著，掙脫吳甡的胳膊，踉蹌著往城牆邊上跑去，準備跳牆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