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六章 這是一群叫花子
作者:數沙人      更新:2021-01-01 23:33      字數:4364
  溫體仁跪在前院當中,他的妻子跪在他的旁邊,府中的下人們跪在他的身後。

  在溫體仁的前方擺放著一個香案。

  高起潛站在香案的前方,他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溫體仁,將手中的聖旨緩緩打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溫體仁昏庸無道,現勒令其率領兩千兵馬增援河南,趙賊何時退兵,溫體仁何時回京……”

  高起潛的聲音尖細且高亢,他讀完聖旨之後,看向溫體仁,嘴角微微上揚,臉上滿是戲謔。

  溫體仁聽著高起潛的聲音,身子不受控製的發抖。

  溫體仁的妻子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流著,處在崩潰的邊緣。

  溫體仁的妻子雖然是個婦道人家,可也知道溫體仁去了河南意味著什麽。

  “溫閣老,接旨吧!”溫體仁一臉玩味的看著溫體仁。

  “臣,臣,臣!”溫體仁的聲音不停的顫抖著。

  “臣接旨,叩謝皇恩!”

  溫體仁重重的朝著高起潛磕了一個響頭,聲音顫抖的大聲哽咽著。

  溫體仁抬起頭來,將雙手舉過頭頂。

  高起潛蔑笑一聲,隨後將聖旨合上,放在了溫體仁的手上。

  溫體仁接著聖旨的手僵硬在了那裏,遲遲不能收回。

  “溫閣老,實話給你說了吧,內閣次輔張誌發被陛下任命為內閣首輔,而且張誌發張大人給陛下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這個主意用來對付趙賊最為合適不過。

  所以,溫閣老,以咋家之見,你還是好好的在河南為朝廷效力吧。”高起潛陰陽怪氣的說道。

  溫體仁一聽是張誌發,臉上的表情有憤怒,有無奈,有傲慢還有失落。

  “咱家就不耽擱溫大人了,明天早上你去京營大營外領陛下給你批的人馬吧。

  這一去山高水遠,誰也不知道溫大人何時回來,所以,今天就在家好好的陪陪家人吧。”高起潛扔下一句話,隨後走出了溫體仁的家門。

  當高起潛走出去之後,溫體仁直接癱坐在臉上,表情扭曲在了一起。

  “張誌發,張誌發,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會如此隱忍。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要看我笑話的,為什麽你要在我被陛下責罰之後才說出你的辦法,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

  張誌發,我平日裏待你不薄啊,你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不提前將你的辦法說出來,這是為什麽?”

  溫體仁癱坐在地上,右手拿著聖旨,左手不停的拍打著自己的大腿,一臉憤怒且傲鬧的仰天長嘯。

  溫體仁的妻子蹲在溫體仁的旁邊,不停的抹著眼淚。

  府中的下人們跪在溫體仁的身後,不敢站起來,臉上都是落寞和悲愴。

  這個時代的奴仆和主人家息息相關,倘若溫體仁還是內閣首輔,如果他們走出去,品階低的官員看在溫體仁的麵子上也得給他他們的麵子。

  可如果溫體仁不是內閣首輔,那麽他們連屁都不是。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月亮逐漸籠罩了天空。

  溫體仁從地上掙紮著站了起來,一臉落寞的看向自己的妻子,“唉,聖命難違,收拾收拾吧,明天我就走了。你要要要好好保重啊!”

  溫體仁說到最後,聲音哽咽了起來,眼眶中有亮光不停的閃爍著。

  溫體仁的妻子已經泣不成聲,她看著溫體仁,久久說不出話來。

  ……

  太陽從地平麵上升起,已經三月的京城還有些寒冷。

  初升的太陽沒有任何熱度,隻能將地麵照亮。

  遍布市井的煙筒往外冒著熱氣,似乎想要將周圍的寒冷驅散。

  可是,這點熱度對於天寒地凍的三月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

  溫體仁的家門前放著一輛馬車,拉著馬車的馬是一般的駑馬,雖然看上去比較肥壯,可是卻隻能用來拉車。

  溫體仁帶著幾個仆人走出了家門。

  “夫君,這是我給你烙的餅,帶在路上吃。已經很多年沒有下過廚房了,也不知道烙出來的烙餅好吃不好吃!”溫體仁的妻子提著一個布包,將其交給了溫體仁。

  溫體仁看著自己的妻子,長歎一聲,將布包從她妻子的手中接過。

  “一定會好吃的!”溫體仁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自己的妻子,躑躅了半天,憋出這樣一句話。

  溫體仁將布包挎在自己的身上,隨後衝著自己的妻子舉起雙手,拱手相拜,“今日一去,還望保重!”

  溫體仁的妻子衝著溫體仁俯身回了一禮,“夫君,保重!”

  溫體仁站直身子,徑直離去,坐上了馬車。

  跟著溫體仁一起出來的仆人坐在馬車的車轅上,一個仆人將馬鞭拿起,一揮馬鞭,在空中甩出一道鞭聲,隨後驅使著戰馬離去。

  溫體仁的妻子看著逐漸遠去的溫體仁,臉上掛滿了淚水。

  “夫人,該進屋了。老爺吉人自有天相,定然能將趙賊攻滅!”站在她身後的丫鬟輕聲道。

  “唉!”溫體仁的妻子長歎一聲,眼睛盯著溫體仁消失的方向,遲遲沒有進屋。

  曆史上的溫體仁雖然不是個好東西,但是他和自己的妻子關係卻非常好。

  他的妻子嚴氏自從嫁給他之後,兩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溫體仁離開之後,朝著京營的方向而去。

  等到他來到京營的營地的大門外時,兩千餘人早已經準備好了。

  溫體仁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他看著麵前這兩千人,臉色瞬間漲的通紅。

  “這這這是兩千士兵?這是兩千叫花子吧。”溫體仁指著眼前站沒站相,東倒西歪,衣著破爛的京營人馬,一臉憤怒。

  這些人正是京城中的叫花子,裏麵一個京營的士兵都沒有。

  裏麵老弱病殘,什麽人都有。有頭發花白的老頭,有營養不良的少年,還有抱著娃娃的婦女。

  溫體仁也想到京營人馬可能會落他的麵子,可沒想到竟然會如此落他的麵子。

  如今的京營早已經不是之前的京營了,如今京營中缺額嚴重,士兵良莠不齊。

  崇禎的命令傳到京營的時候,京營中沒有一個人願意去河南。

  京營的士兵不是傻子,他們雖然沒有和趙文打過仗,可是他們知道趙文是什麽人,麾下的人馬都是一些什麽樣的人馬。

  沒有人願意去送死,這些京營人馬也是一樣。

  所以,當崇禎的命令傳到京營的時候,這些京營士兵沒有一個人願意去,甚至不惜頂撞上官。

  而且京營中很多都是京城勳貴的旁係子弟或者家生子。

  這些人都是用來頂名吃軍餉的,這些人吃喝玩樂還可以,但是讓他們打仗,那就是要他們的命。

  京營中的大小統領一看這架勢,想出了一個絕好的主意。

  那就是花錢在京城中招募叫花子,讓這些叫花子替他們去河南。

  隻要將兩千人湊齊交給溫體仁,就算這些人在半路裏跑了,那也和他們沒有關係。

  畢竟人我已經湊齊了,至於半路裏跑了,那是你溫體仁沒有能力約束這些士兵。

  明末的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叫花子,所以京營這些人很容易能湊出兩千人來。

  這些叫花子餓的厲害,所以京營人馬很容易就將這些叫花子忽悠了過來。

  如果忽悠不過來,那就搶過來。

  “敢問可是溫大人?”叫花子隊伍前麵的一個軍官走了過來,他看著溫體仁,拱手相問。

  溫體仁點點頭,“正是本官!”

  “溫大人,這就是京營給您挑選出來的士兵。您別看這些士兵穿的不咋樣,可都是一些精兵悍卒,這些人上了戰場,可是一頂一的好手!”軍官指著身後東倒西歪的叫花子,一臉笑容的對著溫體仁說道。

  溫體仁陰沉著臉,“這是精兵悍卒?這明明就是叫花子,這可是陛下的旨意,你們敢抗旨不遵?”

  “呦嗬,給你一聲麵子叫你一聲溫大人,你還以為你現在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內閣首輔嗎?

  不怕實話告訴你,老子是英國公家裏的,你要是不給老子麵子,老子讓你一個兵都沒有。”軍官強硬了起來,他看著溫體仁,一臉不屑的喝罵道,絲毫不給溫體仁的麵子。

  溫體仁臉色一變再變,他想拂袖離去,可現在形勢比人強,也不得不低下頭來。

  “好好好,你們真的很好!”溫體仁長出一口氣,臉色難看的道:“溫二,帶上這些人走!對了,陛下給本官的軍餉呢?”

  “軍餉?嗬嗬,軍餉還能到你手裏?如果不是陛下的軍餉,老子從哪裏給你弄來這麽多的人?

  雖然招募這些叫花子花費不了多少銀子,可是老子手底下的這些兄弟不得吃飯?還要軍餉,真是想的好!”軍官看著溫體仁,不停的腹誹著。

  “嗬嗬,什麽軍餉?我怎麽不知道?我從來沒有見過軍餉!”這個軍官裝傻充愣的對著溫體仁說道。

  溫體仁一聽這話,瞬間就明白了這是怎麽一回事。軍餉肯定被這些人給吞了。

  溫體仁指著這個軍官,想要破口大罵,可是指了半天,也沒有罵出聲來。

  “唉!”溫體仁歎息一聲,便走上了馬車。

  溫二是溫府的下人,因為跟隨溫體仁的時間比較長,所以就被溫體仁帶了出來。

  溫二見狀,也隻好領著這些叫花子往城外而去。

  當溫體仁走出京城的時候,這些叫花子跑了差不多有一半左右。

  這些叫花子也不是傻子,雖然京營的兵馬在招募他們的時候沒有給他們說什麽事情,可是當他們跟著溫體仁出城的時候,就已經想到這次的差事不是個好差事。

  指望這些叫花子跟著溫體仁去河南,簡直就是異想天開。

  走出京城沒多長距離,這些叫花子又跑了一大半。

  對於這些叫花子來說,京營給他們的銀子已經到手了,沒有必要跟著這個不認識的人走。

  當天黑的時候,隻剩下不到兩百人。

  第二天天亮的時候,隻剩下不到五十人。

  第五天的時候,一個人影都沒有了,所有的叫花子都跑光了。

  溫體仁坐在馬車上,走在年久失修的官道上,臉上滿是無奈。

  “老爺,所有的人都跑光了!”溫二坐在車轅上,他看向車廂,一臉為難的說道。

  “唉!”溫體仁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隨後喝罵了起來,“一群混賬,真是一群混賬,這些人哪裏是京營的人馬,這是京營的士兵從大街上拉來的叫花子,這是充數的!”

  “那咱們現在該怎麽辦?”溫二問道。

  “怎麽辦?還能怎麽辦?我怎麽知道怎麽辦?忍著唄,還能怎麽辦!”溫體仁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一臉的懊惱。

  事到如今,溫體仁也不可能回京城找京營算賬。

  而且現在要是回去,不管出於什麽樣的問題,都是抗旨不遵。

  抗旨不遵可是殺頭的大罪,溫體仁剛剛被崇禎處置,這個關頭要是回去,那就不用活了。

  “走吧,沒人去河南,那咱們就自己去河南!”

  ……

  趙文來到了山西和河南的交界處,他站在一處山坡上,舉著望遠鏡看著前方。

  在他的身後,是他率領的兵馬。

  如今天色已晚,營帳已經安紮了起來。

  趙文追上兵馬之後,就讓趙大牛劉五按照之前的計劃領著兵馬往西而去,而他則率領著剩餘的人馬來到了河南和山西的交界處。

  “大人,根據夜不收來報,孫傳庭在河南和山西的交界處,尤其是黃河和太行山的中間,修建了大量的堡壘。這些堡壘數量眾多,牆壁非常厚。”

  宋虎站在趙文的身旁,對著趙文說道。

  趙文放下望遠鏡,輕笑道:“如果是對付李自成這種流賊,修建的這些堡壘會有不小的作用,可是對於咱們來說,不過是土雞瓦狗罷了。這些堡壘也不過是幾發炮彈的事情。”

  “大人說的沒錯,這些堡壘雖然數量眾多,可是對於咱們來說,確實是土雞瓦狗!”宋虎回道。

  “行了,先回大帳吧。今天休息一晚,明天開始分兵,到時候你率領一萬騎兵為前鋒,先出發,我帶著淄重步兵走在後麵!”趙文說罷,轉過身子,朝著軍營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