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審問範文程
作者:數沙人      更新:2020-08-01 18:08      字數:4607
  此時的介休縣城中到處都是巡邏的士兵,縣城中所有的百姓都關家閉戶躲在自己的家中。

  在縣城東頭的一片空地上,有幾十具屍體被掛在木竿上,上麵落滿了雪花。

  這些人都是縣城中官員、衛所兵等維持秩序的人逃走之後,趁亂襲擊城中百姓的。

  因為趙文進駐介休縣城比較快,所以這些青皮流氓作亂還沒有多長時間就被趙文麾下的兵馬給鎮壓了。

  對於這些騷擾城中百姓的青皮流氓,趙文可沒有任何同情心。

  隻要是敢騷擾城中百姓,且造成人員傷亡的,隻有死路一條。

  騷擾城中百姓的這些青皮流氓基本上都是縣城中混跡時間比較長的青皮流氓,這些人在官府還存在的時候就經常欺壓良善,隻不過有官府看著,所以相對來說能好一點。

  可當官府沒了之後,這些人就如同瘋了一樣,發泄著自己心中的欲望。

  可惜,趙文進駐介休之後,這些人一個也逃不了,全都被趙文麾下的士兵給清理,屍體掛在木杆上,震懾不法之心。

  對於士兵的這種做法,趙文並沒有阻止。常言道,亂世用重法正是這個道理。

  介休縣城不大,也就是一個非常普通的縣城,因為以前是晉商範家的老巢,所以介休中和範家有瓜葛的人很多。

  經過趙文那次清理晉商的時候,整個介休縣城中很多和範家有關的士紳都被趙文給清理掉了。

  所以,介休縣城中就有很多宅子空了下來。

  再加上這次,縣城中官府撤離的時候,又有一波士紳和官府南逃,就使得介休城中空出來的宅子更多了起來。

  趙文停在一個有著好幾個進士牌坊的小巷子口,他看著大雪鋪滿地麵,沒有一個人影的巷子,開口問道:“這處巷子裏麵都沒有人嗎?”

  郭毅回道:“大人,這裏在介休當地被人稱為進士巷,巷子裏麵住著張家,這個張家是本地有名的士紳望族,家族中中過很多進士。

  嘉靖朝,萬曆朝和天啟朝都有人中過進士。巷子門口的這些進士牌坊還是當地縣官為了討好張家而修建的,這張家在介休的名望不低。

  就算是當年的晉商也要給幾分薄麵,和晉商這種半官半商不同,張家是非常傳統的耕讀人家,也時常接濟城中貧苦的老百姓,在當地頗有善名。

  聽城中的百姓所說,張家人在吳甡來到介休之後,就將家中所有的東西、所有的人手帶著,跟著吳甡朝著南麵逃了。如今隻剩下幾處院子。”

  趙文點點頭,隨後邁開腳步,朝著巷子中走去。

  在古代,中進士可是一件非常榮耀的事情,尤其是像張家這種家中中過好幾個進士的,更是不得了。

  趙文走在巷子中的路麵上,踩在積雪上發出咯吱的聲音。

  道路的兩旁每隔十步就種著一顆柳樹,隻不過因為冬天的緣故,柳樹枯黃,上麵落滿了積雪。

  沒多長時間,趙文就來到了張府的門口。

  和那些窮欲極奢的商人不同,張府家的院子雖然很大,可卻非常的樸素。

  走進大門,迎麵而來的就是一個照壁,照壁上刻了一個倒著的福字。

  走過照壁是一個月亮門,月亮門後麵就是張府的前院了。

  前院裏麵有一個開墾出來的小花園,裏麵種了一些梅花。

  正值寒冬臘月,因為沒有人照料,所以梅花枝丫被雪壓的很低。

  但盡管如此,梅花還是風雪中盛開了。

  雖然不仔細聞,有可能聞不到梅花的香味,但在這寒冬臘月生機暗淡的冬天裏,突然看見一株梅花,也會讓人的心情好上很多。

  在小花園的後麵有一顆槐樹,槐樹下麵有著一張石桌和幾個石凳。

  在院子的中央有一口巨大的水缸,水缸的邊沿上落滿了雪。

  再往前就是張府的前廳了。張府的前廳看起來也很樸素,前廳的柱子、房梁和門窗上麵隻是一些簡單的紋路,也沒有什麽祥瑞異獸。

  前廳裏麵的桌凳都擺放的整整齊齊,並沒有因為逃難而顯得雜亂不已。

  看來,這張府的人還是講究人。

  “除過這處宅子之外,還有多少空著的宅子?”

  趙文走進大廳中,他看著大廳中拜訪的整整齊齊的桌凳,看向身後的郭毅。

  “回大人,除過這裏之外,大約還有四十多處宅院沒人居住。不僅是縣城裏,根據從鄉下回來的兵馬所說,這些士紳在鄉下的莊園也廢棄了。”郭毅衝著趙文拱拱手,開口說道。

  趙文站在大廳的中央,看著大廳後方牆壁上掛著的一副字,緩緩說道:“讓人將這些宅子都記錄下來,這些宅子既然沒人要,那咱們就接手了,反正空在這也是空著。”

  趙文說罷,又轉身走出了前廳,朝著外麵走去。

  走出張府之後,趙文又在介休縣城中轉悠了起來。

  天空越發的昏暗了,烏雲也越來越密集起來。

  天上的雪花一下子變大了,一陣北風吹來,吹得人睜不開眼睛。

  就當趙文準備折返回到縣衙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道低沉且沙啞的歌聲。

  “身世渾如水上鷗,又攜竹杖過南州。

  飯囊傍晚盛殘月,歌板臨風唱曉秋。

  兩腳踢翻塵世界,一肩挑盡古今愁。

  而今不食嗟來食,黃犬何須吠不休。”

  這歌聲中滿是蒼涼,聽起來就像是黃土高原上和風雪卷在一起的黃土,讓人聽了心中滿是惆悵。

  趙文停下腳步,尋聲望去。

  “這是怎麽回事?”趙文指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臉疑惑的看向郭毅。

  郭毅凝神聽了一會兒,說道:“回大人,這是城南的劉舉人。這個劉舉人是萬曆年間的舉人,如今已經四十多將近五十歲了,平日裏在介休也能稱得上是善人。

  因為老實本分,所以這劉舉人家中並不是非常富裕,但也經常接濟窮苦百姓。在介休官府南逃的時候,劉舉人因為某些原因,沒有離開,留在了介休。

  在官府南逃之後,劉舉人一家被城中的青皮流氓給盯上了。

  當咱們的人馬進城的時候,劉舉人一家隻剩下他一個了。”

  趙文聞言,有些唏噓不已,“估計是他平日裏接濟窮苦百姓,被城中的那些青皮流氓給盯上了,這些青皮流氓誤以為他家很有錢,所以就在官府南逃之後,對他動手了。”

  “大人說的沒錯,根據在下掌握的情況來看,城中的青皮流氓在衝進劉舉人家之後,沒有找到銀子,就將氣撒在了劉舉人的家人上。到最後隻剩下劉舉人一個,而劉舉人的神誌也有些不正常起來。”郭毅也是一臉感慨的看向歌聲傳來的地方。

  歌聲越來越明顯,在紛紛揚揚的雪花中,一個佝僂的人影逐漸出現在趙文的麵前。

  幾個呼吸之後,人影清晰起來。

  一個穿著黑色破襖,腰間係著一根麻繩,頭發用一根破布條胡亂紮起來,拄著一根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樹枝,滿臉黝黑,雙眼無神的中年男人從大雪中跌跌撞撞的走了過來。

  他嘴裏不停的唱著,聲音沙啞,似是無奈,似是委屈,又或者憤怒。

  劉舉人看著眼前的趙文,忽然止住了腳步,就連歌聲也停了下來。

  “你就是那宣鎮總兵趙文?”劉舉人無神的眼睛中突然出現一道亮光,他指著趙文,開口詢問道。

  趙文雖然隻穿了一臉黑色的大氅,可是身後穿著新式軍裝的親衛卻暴露了趙文的身份。

  趙文點點頭,說道:“不錯,我就是宣鎮總兵趙文。”

  劉舉人緩緩的向著趙文走來,臉上滿是複雜之色。

  拱衛著趙文的親衛一下子警惕起來,他們紛紛將手放在了腰間的武器上。

  在距離趙文三四步的距離上,劉舉人停了下來,他看著趙文的臉,臉上的表情一變在變,最終,他重重的歎息一聲,隨後目光銳利的盯著趙文,“你為什麽要造反?如果你不造反的話,我家就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

  在劉舉人看來,自己一家的死雖然和趙文沒有直接關係,但是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關係。

  他認為,如果趙文沒有造反的話,那太原府就不可能陷落。太原府沒有陷落,那吳甡就不可能南逃。

  吳甡不南逃,介休城中的官府也不可能跟著吳甡南逃。如果官府沒有撤走,城中的青皮流氓就不可能這麽囂張。

  在劉舉人看來,這一切都是趙文的錯。他如果不造反,那就沒有後來這些事,他的家人也不會因為這個原因而死。

  “你為什麽要覺得是我的錯?這難道不是官府的錯?如果官府不南逃,你家又怎麽能發生這樣的事情?再說了,我領軍進城,可曾騷擾過百姓?城中作亂的青皮流氓是不是我平定的?至於我為何要造反,這話你恐怕要問問朝廷。”趙文反問道。

  劉舉人聽著趙文的話,回想著趙文進城之後做的種種事情,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臉上的表情也一變再變。

  良久之後,劉舉人重重的歎息一聲,隨後從趙文的身旁擦身而過,用沙啞的聲音唱著歌,在風雪中一瘸一拐的遠去。

  看著劉舉人離開的背影,趙文對著郭毅道:“善待此人,好好救濟他。城中的百姓也要善待,這幾天風雪不斷,將咱們軍中多出來的軍糧和棉被拿出來,送給城中的這些百姓。

  至於城外鄉鎮的百姓,也要及時發放,這個冬天我不希望聽到有百姓凍死的消息傳來。”

  劉舉人畢竟受到了刺激,現在神誌都有些不太清楚,趙文也沒必要拽著不放。

  “可是大人,這樣一來,咱們後勤的壓力就會成倍增加。如今大雪不斷,道路艱難,運送物資非常困難……”

  還不待郭毅把話說完,趙文就打斷了郭毅的話,“民為國之本,民不穩,則國不穩。你就按照我說的去做吧,大明的百姓朝廷不管,我趙文管。”

  郭毅隻好衝著趙文拱拱手,聽從了趙文的命令。

  第二天的時候,風雪依舊很大,沒有停止的跡象。

  在昨天的時候,宣鎮兵馬將軍中多出來的軍糧和棉被之類的東西也下發了進去。

  剛開始的時候,城中的百姓在麵對趙文發下來的糧食和棉被的時候,還有些警惕。

  城中的這些百姓並不相信這些所謂的叛軍會給他們發放過冬的東西。

  宣鎮兵馬看到城中百姓這個樣子,也不解釋,直接將東西放在了他們的門前,直接離去。

  東西放下之後,這些百姓還不敢動。可隨著時間的更替,這些百姓的膽子逐漸的大了起來。

  當他們發現自己拿了東西之後,沒有任何事情發生的時候,一個個的都興奮起來,將宣鎮兵放在自己家門口的東西全都搬回了家中。

  此時的城中的百姓大部分都是一些貧苦老百姓,有錢的士紳早就跟著吳甡跑了。

  所以,這些窮苦老百姓一下子對趙文頂禮膜拜起來,也不再把趙文當成吃人不吐骨頭的叛軍對待。

  此時的趙文已經穿戴整齊,他站在縣衙大廳中,看著縣衙大廳外麵沒有停止的大雪,對著身旁的李小三道:“你率領一千人駐紮在這裏,我會給你留夠過冬的物資,這些東西你要及時發放到鄉下的百姓手中。

  如今山西南方已經快要被吳甡給掏空了,如果不及時接手這些城池,恐怕這個冬天要凍死不少人。”

  李小三衝著趙文一抱拳,擲地有聲的道:“大人放心吧,我一定不負大人囑托!”

  趙文點點頭,隨後領著親衛朝著縣衙大門外走去。

  趙文來到縣衙外麵的空地上,此時的先頭部隊已經出發,現在隻剩下趙文的親衛營人馬和留給李小三的人馬。

  趙文跨上一匹戰馬,一揮手中的馬鞭,朝著介休城外而去。

  大雪不停的下著,大軍離開的痕跡很快就被大雪掩蓋。

  ……

  草原上的雪比山西的雪還要大。整個草原都被大雪籠罩,白茫茫一片讓人分不清前路。

  科爾沁部落的科爾沁城中,布和坐在王城的大殿中。

  大殿地下的地龍燒的火熱,整個大殿裏麵暖洋洋的,根本就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寒冷。

  布和坐在王位上,喝著馬奶酒。

  片刻之後,他放下手中的酒杯,看向坐在自己下首位置的吳克善,“範文程這個狗東西說了沒有?他說沒說自己來草原是想要幹什麽?”

  吳克善回道:“父汗,範文程這個狗東西還沒說,我打算親自去審問一番。”

  “既然如此,那你就趕緊去吧。範文程突然出現在草原上,恐怕聽從了皇太極的命令,如今趙總兵已經起兵,雖然咱們幫不上什麽大忙,但也不能讓草原出現差錯。”布和沉聲說道。

  吳克善點點頭,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衝著布和行了一禮,隨後朝著外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