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虎看著抱著兩個號啕大哭的嬰兒，跪在自己麵前的婦人，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是什麽人？有何冤屈？”

  還不待婦人開口，李大寧就怒吼了起來，“春娘，別跪，我做了該做的事情，我現在隻是後悔沒有將王家人殺光，倘若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將王家人殺的一幹二淨。”

  “好膽，死到臨頭還嘴硬，來人啊，給我將他拉下去！”宋虎眼睛一眯，一臉冷意的看著李大寧，冷聲喝道。

  “不要，大人，我是李大寧的妻子，李大寧之所以殺王家人，那是因為有原因的。”春娘急忙大聲哭訴道。

  宋虎愣了一下，不由得問道：“原因？什麽原因？屠滅人家五十二口人還能有原因？你給我說說，我今天倒是要聽聽究竟是什麽原因。”

  宋虎看向拉著李大寧的親衛，沉聲道：“先別急，看看他妻子能說出什麽東西來。”

  親衛在宋虎的命令下，又將李大寧重新摁在了宋虎麵前。

  春娘淚流滿麵的看了一眼李大寧，開口道：“大人，這一切還得從半年前說起……”

  說著，春娘緩緩的將事情的原有從頭到尾全部說了出來。

  片刻之後，春娘將懷中的兩個孩子放在地上，朝著宋虎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大人，民婦所言句句屬實，在場的百姓都可以做證，如果民婦所說的有假，甘願受大人處置。”

  “沒錯，她說的沒錯。王家人都是一群惡狗，仗著自己在山西鎮有些人脈，就橫行鄉裏，魚肉百姓，這麽多年以來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被王家人給禍害死了。”

  “王家人就是一群狼，凡是被王家盯上，就落不著好。”

  “當年李百戶給他母親安排後事的時候，王家人差點將安置李百戶娘的壽材給劈了！”

  ……

  一時間，在場的所有百姓都群雄激昂，氣勢洶洶起來，矛頭直指王家人。

  正在潰兵群中搜尋著衝擊王家潰兵的王山聽到這些怒吼聲，雙腿不停的發顫。

  “你們都在放什麽狗屁？你們這群泥腿子，都是一群狗東西，要不是我父親，你們這群人連給朝廷交賦稅的錢都沒有。

  當年你們向我父親借錢的時候，我父親可沒有逼著你們借。”王山衝到這些百姓麵前，指著這些百姓，跳腳痛罵著。

  宋虎盯著王山，臉色越發的陰沉了起來。

  在出征之前，趙文就定下了一條規矩，那就是每攻破一個城池，最先幹的事情就是安頓百姓，接下來就是將城中的惡霸劣紳清理一遍。

  宋虎看著百姓的樣子，再加上王山此時的反應，瞬間就明白過來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聽百姓這麽說，春娘所說的極有可能就是真的。

  如果因為這件事情將這個叫做李大寧的百戶殺了，那到時候可不利於治理代州城啊，說不定還會引起民怨。

  “你們都給我閉嘴，你們這群賤民，老子的姑父是山西鎮總兵的家丁統領，深受總兵看重。你們要是再敢胡咧咧，小心老子將你們全都殺了。”

  王山歇斯底裏起來，此時他的紈絝子弟性子一覽無遺。

  “我呸，你個狗東西，這些年你禍害的黃花大閨女還少嗎？你個雜碎，李百戶怎麽沒將你一起收拾了呢？”一個婦人指著朝著王山啐了一口濃痰，指著王山喝罵道。

  “大人，您可要為我做主啊。我王家可是這裏代州最大的士紳，我王家的親戚遍布代州城附近的鄉鎮，雖然本家沒了，可我好歹還是王家的接班人。

  隻要大人將姓李的這個狗東西殺了，這代州城我一定會替大人好好管理，保證不會出現一絲亂子。”王山看著宋虎，一臉的驚慌，不停的說著。

  此時的王山已經被眼前這種人人喊打的場景給嚇怕了。

  宋虎笑了笑，他看向王山，“你的意思是，沒有你王家，我就拿不下代州城附近的鄉鎮？還是說，就算是我拿下了代州城附近的鄉鎮，我如果不巴結你們王家，我就沒法治理好代州城？”

  宋虎此時也完全明白過來，這個王山以及王家就是徹頭徹尾的劣紳，而且還是那種惡貫滿盈，民怨滔天的劣紳。

  這種人，在趙文下達的命令當中可是要抄家滅族的。

  “當然，王家可是代州地盤上最大的士紳，就連知州和指揮使也得看我們王家的臉色。”王山說著說著，越來越覺得宋虎這番話不對勁，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當聲音全部消失之後，王山急忙道：“大人，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是，是……”

  王山平日裏隻是一個混吃等死，無法無天，沒有任何頭腦的廢物罷了，哪裏經受過這種場麵。

  “是什麽？你告訴我是什麽？”宋虎將手放在了腰間的刀柄上，一臉的戲謔。

  “是，是，總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這個意思！”王山的頭上冷汗直流，他看著宋虎，開始結巴起來。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不知道是誰率先開口，到最後所有的百姓都開始衝著王山怒吼起來。

  王山在這些怒吼聲的震懾之下，直接摔落在地上。

  “你們這群賤民，你們都是一群泥腿子，你們都應該去死。”王山的神誌有些不正常起來。

  “百姓讓我殺了你，我也沒辦法！”宋虎冷笑一聲，當啷一下將腰間的腰刀抽了出來。

  “你不能殺我，我是王家大公子，我王家是代州地界上最大的士紳，如果沒有我王家的話，你別想將王家治理好，永遠別想。”王山看著宋虎手中的腰刀，一臉恐慌的歇斯底裏的大聲喊叫著。

  在皇權不下鄉的古代，朝廷的政令隻能到達縣一級。

  鄉鎮層麵上朝廷根本插不進去手，因為鄉鎮都已經被這些士紳牢牢的控製住。

  士紳如果是良善之人還好，可要是遇見像王家這樣，那百姓就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

  所以說，為了以後政令能夠暢通無阻，這些士紳，趙文是必須要清理的。

  “嗬嗬！”宋虎搖搖頭，冷笑一聲，手中的刀衝著王山的脖子砍去。

  “噗嗤！”

  精鋼打造的腰刀從王山的脖子處劃過，王山的驚恐定格在了臉上。

  “哈哈，殺的好，殺的好，終於將這一家子王八蛋給殺光了，真是痛快，大人英勇！”

  “大人英勇，大人英勇！”

  百姓們看著地上王山的屍體，全都衝著宋虎歡呼起來。

  宋虎從親衛手中接過手帕，將臉上和腰刀上的鮮血擦幹淨。

  “行了，將他放開吧！”宋虎看向押著李大寧的士兵，開口道。

  春娘見此，急忙衝著宋虎連連磕頭，“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不用多禮，這是我應該做的。”宋虎擺擺手，毫不在意的道。

  被放開的李大寧兩步並做一步衝到了春娘的麵前，將春娘和地上不停哭泣的兩個孩子抱在懷中，不停的安慰起來。

  “你們兩個可以回去了。”宋虎指了指李大寧等人。

  李大寧也告了幾聲謝，便領著家眷走了回去。

  “安靜，諸位先安靜！”宋虎看著不停歡呼的百姓，雙手往下一壓，作出一個噤聲的手勢。

  百姓們看著宋虎，急忙閉上了嘴巴。

  宋虎掃視一周，清了清嗓子，又開口喊了起來，“我乃是宣鎮總兵座下，前軍大將宋虎。朝廷無德，前有後金建奴，後有闖賊肆虐，使天下百姓於水火之中。

  總兵大人趙文………”

  在接下來的一刻鍾之內，宋虎朝著這些百姓不停的講述著趙文是如何的英勇，是如何的仁慈，是如何的重視百姓。

  孫傳庭站在百姓當中，對於宋虎的這些話鄙夷不已。

  在孫傳庭的記憶當中，從古到今，隻要是造反的，都是這套說辭。

  孫傳庭搖搖頭，一臉鄙夷的道：“幾千年了，都是這套說辭，也不知道換一下。”

  “老爺，我聽這個叫宋虎說的還挺像一回事的……”一個身寬體胖的家丁聽到孫傳庭的話後，有些不以為然的道。

  可還沒等他將話說完，孫傳庭便厲聲嗬斥道：“住口，我乃是朝廷進士，受朝廷俸祿。

  國朝養士三百年，豈能因為趙賊一些哄騙人的謊話就變節投敵？日後這些話就不要再說了。”

  “可是大人，如今代州城已經被攻破，咱們下一步該如何啊？”

  “該如何？去京城，如今天下大亂，正是我輩讀書人匡扶社稷，扶大廈於將傾之際。我豈能因為趙賊勢大而退縮？”

  與此同時，站在最前方的宋虎停了下來，他接過下屬遞過來的水壺，大口的喝了起來。

  “咕嚕咕嚕！”

  宋虎取下水壺，擦了擦嘴，看向百姓，又大聲喊了起來，“父老鄉親們，今天我宣鎮兵馬攻破了代州城，以後代州城就由我們接管了。

  我們宣鎮兵可是一支仁義之師，我們最看重的就是百姓。現在，你們可以將平日裏欺壓你們的劣紳惡商全說出來，我們一定會替你們討回公道。

  還有你們被侵占的土地，我們也會幫你們弄回來。在我們宣鎮，總兵大人曾經說話，私人物品，神聖不可侵犯。”

  百姓聽著宋虎的喊聲，突然寂靜了下來。

  這些百姓還是有些沒有弄明白眼前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今天突然出現一直叛軍，然後叛軍突然將城池攻破，攻破之後，叛軍首領對自己說要幫著自己出氣，這怎麽看都有些天馬行空，令人不敢相信。

  就算剛才李大寧的事情在前，可這些百姓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這世界上真的會有人看重自己這些普通老百姓，會為自己這些老百姓出氣。

  “你們難道不相信我嗎？剛才的王山之事你們沒看到嗎？你們有什麽冤屈，現在就給我說出來。”宋虎看著寂靜起來的百姓，指著李大寧所在的方向，大喊道。

  一個站在人群中，衣服破爛，滿臉溝壑的中年人看著前方的宋虎，表情一變在變。

  終於，他鼓足了勇氣，站了出來。

  “大人真的能替我們出氣嗎？”中年人擠到最前方，看向宋虎。

  宋虎眼睛一亮，大喊道：“沒錯，你們有什麽冤屈，我們一定會幫你們出氣的。”

  中年人語氣突變，言語激烈的指向人群中一個穿著華麗，留著長須的中年人，怒氣中夾雜著怨恨，無奈中又有些委屈的大吼道：“這位大人，就是這個人，他叫吳有道，是代州城中有名的劣紳，在城外有好幾百畝田地，好色不已，家中妻妾成群。

  就在兩個月前，小人因為風寒，臥病在床，所以小女上街為小人抓藥。

  可誰曾想，這個吳有道見小女年輕，就起了色心。讓人將小女裝進麻袋，帶回他家給弓雖暴了。

  第二天的時候，小女被他扔了出來，小女這才回到家中。

  小人見小女衣衫破爛，急忙就問。問清楚之後，小人就急忙安慰小女，並且去州衙狀告吳有道。可誰曾想，當小人回來之後，小女就自縊了。

  知州也是可惡，他不僅不受理此案，還認為小人胡攪蠻纏，將小人痛打一頓。可憐小人膝下隻有小女一個，再無其他，以後小人該怎麽辦啊。”

  中年人此言說的旁邊幾個心軟的婦人連連流淚，不停的感歎道：“好一個貞烈的女子，可惜了，可惜了。”

  吳有道額頭上冷汗直流，他看向中年人，一臉驚慌的大罵道：“你是哪裏來的潑皮，竟然訛詐到我頭上來了，真是可惡。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家女兒，更不曾見過你家女兒，你怎麽能如此攀汙於我？”

  吳有道二十歲左右，白白胖胖的，身上穿著的衣服都是絲綢的，隻不過現在因為冷汗，後背都被汗水浸濕了。

  “小人敢用項上人頭擔保，小人所言，句句屬實。”中年人突然跪了下來，一臉悲痛的衝著宋虎不停的磕頭。

  宋虎眼睛一眯，一道冷厲的光芒直插吳有道心頭，“他說的可是真的？”

  吳有道急忙後退兩步，一臉慌張的道：“他說的都是假的，小人家中妻妾成群，怎麽會看上一個鄉野丫頭。”

  “你個王八蛋，老子今天和你拚了。”中年人一聽這話，血脈逆流，怒火中燒，從地上站了起來，一臉猙獰的朝著吳有道衝去。

  宋虎見此，大喝道：“住手，此事我自有安排。”

  宋虎說罷，看向身後的士兵，“來人啊，給我搭建高台，今天我要過一過升堂審訊犯人的癮，好好查查這裏麵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