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琛深吸了一口氣，將心底提著的那股氣緩緩壓了下去，這才向林陌棠的病房走去。

  助理已經幫他找好了傭人，一大早就把那幾個傭人帶到了醫院大廳。顧南琛簡單地問了幾個問題之後便讓那幾個傭人上去照顧林陌棠了，還叮囑了一些事情。

  “公司裏沒出什麽事吧？”顧南琛出了醫院大廳點了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沒有，和以前一樣。”助理神色嚴肅地看著他，“聽說最近顧舟和連家走得挺近的，兩家看起來像是和好了。”

  他還有半句話沒有說出來，而是觀察著顧南琛的臉色。

  顧南琛擰眉看著遠方，目光深邃而深沉。他沉吟了幾秒之後才悠悠說道：“說起來也都是些不成氣候的公司，現在沒有必要把時間浪費在他們身上。最近給我把公司盯緊一些，不要讓別人趁虛而入。”

  助理麵色凝重地答應下來，見顧南琛也沒有什麽事情要吩咐了，便拿著鑰匙快步離開了。

  顧南琛的眼底漸漸升騰起一股陰冷的氣息，就像是蟄伏了許久的陰霾終於破體而出了似的。

  他拿起手機打了一個電話，安排好一切之後便神色自若地回了病房。

  林陌棠昏睡了好幾天，每次醒來之後也隻能看到幾個影影綽綽的身影，始終都有一種可見不可及的感覺。

  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周遭的一切看起來比以往真切了許多，一道身影就在自己的床邊趴著。

  她微微抿了抿嘴唇，試著抬了抬胳膊。

  顧南琛察覺到她的動作後還以為自己壓到她了，忙直起腰來幫她拉了拉被子，隱約察覺到了一縷目光。

  他向林陌棠看了過去，見她醒來了，像往常一樣勾起一絲溫暖寵溺的笑意：“你醒了，要吃點東西嗎？”

  他那溫和平常的語氣就像她從來都醒著一樣。

  林陌棠的目光越過顧南琛的肩膀看向了窗外：“我不想躺著了。”

  “你等一下。”顧南琛起身幫她調整了一下床的角度，又在她的背後墊了一個枕頭。

  “這幾天你一直都在醫院嗎？”林陌棠看著他那胡子拉碴的模樣輕聲道，“你的胡子都這麽長了，頭發也該剪一剪了。”

  “我今天就去剪。”顧南琛摸了摸她的額頭，將一個消過毒的體溫計塞進她的嘴裏，“先含一會兒體溫計，看你燒退了沒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身體太過虛弱的原因，她的神情比以往柔和了許多，就連說話的語氣也沒有以往那麽淩厲了。

  林陌棠將目光從他的身上移到了其他地方，這才看到自己的右腿已經被醫用紗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和粽子沒什麽區別了。

  她皺了皺眉，正要說話，卻被顧南琛阻止了。

  “還得等一會兒才能說話，”他看了她一眼，“你的右腿骨折了，得臥床休息，不要動那條腿。”

  林陌棠的視線上移，目光最終停在了肚子上，車禍發生的瞬間忽然在腦海當中閃過。

  她神色痛苦地閉上了雙眼，當時的車燈太過明亮，可是疼痛的感覺還是很清晰的。當時下身很疼，肚子也很疼，還有很多血。

  她神色慌亂地用手摸了摸肚子，陡然睜開了眼睛，嘴裏的體溫計也被顧南琛拿走了。

  “體溫正常，看來燒已經退了。”顧南琛故意將她的話堵住了，裝出一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我是不是流產了？”林陌棠神色恍然地看著顧南琛，手反複在平坦的小腹上摸了摸。

  顧南琛神色複雜地看著她，雖然之前想象過她發問的情景，卻沒有想到她居然會問得這麽直接。

  “沒有，隻是早產而已。孩子出來得太早了，現在還在恒溫箱裏放著呢。我每天都會過去看看她，很可愛。”

  顧南琛笑著拉著林陌棠的手，輕聲道：“孩子還太小，看不出來長得像誰，但是我還是希望長得像你。”

  他說話的態度和語氣都非常誠懇，掌心的溫度也漸漸傳到了林陌棠的手心。

  她仔細打量了顧南琛幾眼，他一直都直視著自己的眼睛，看上去不像是在撒謊。

  她心裏的那塊石頭稍微落地了，卻還是有些不安：“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有他的照片嗎？”

  “是一個女孩兒，也是你的貼心小棉襖。每次去看她的時候隻能在門外看，沒有照片。等你行動自如以後我就帶你去看她。”

  顧南琛幾乎是拿出這輩子最大的耐心說著這些話，雖然嘴角上始終都帶著溫和的笑容，可心裏卻受著最痛苦的煎熬。

  就在他快要支撐不下去的時候林陌棠終於移開了目光，他也瞬間感到鬆了一口氣，垂下眼簾掩飾著痛苦的神色。

  “先別說話了，喝一點水。”顧南琛拿過一旁的水杯，倒了一杯溫開水。

  “我總覺得我好像做了許多夢，像是把這輩子經曆的事情都夢了一遍。”林陌棠看著雪白的牆壁，聲音飄渺地繼續道，“我夢到了姐姐，夢到了爸媽，還夢到了顧舟，可是始終都沒有夢到過你。”

  她說話的聲音很輕，就像是在講一個年代久遠的神話故事似的。

  顧南琛眼底的神思稍微變了變，卻還是以最快的速度調整好了情緒：“我每天都守在你身邊，當然不用在夢裏去提醒你我的存在。來，張嘴。”

  林陌棠微微側了側臉，深深地看著顧南琛的眼底，眼角漸漸有些濕潤。眼簾低垂間掃過了嘴唇邊的湯匙，輕輕抿了抿嘴角。

  兩人之間的氣氛忽然有些微妙，顧南琛手也有些發酸。

  就在這時，一道手機鈴聲打斷了他們的思緒，顧南琛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媽打來的。”

  說著便走到旁邊接起了電話。

  “南琛，我剛才聽說林……林海棠去世了，也就是薄懲的妻子。她不是陌棠的姐姐嗎？上次還來過咱們家。”

  沈美妮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顧南琛向林陌棠掃了一眼，又不動聲色地向窗邊走了幾步：“現在網上的消息不準確，您不要輕易相信這些東西。”

  “我知道，我就是想告訴你，千萬不要讓陌棠知道這件事情啊。之前她怎麽說那是她的表姐？”

  “可能她也有自己的打算吧，您也不要多問，不要亂想了。”

  “我知道，你告訴她一聲，讓她早點兒回家，不要在外麵逗留的時間太長，不安全。”沈美妮依然不放心地多囑咐了幾句。

  顧南琛深吸了一口氣，索性說道：“我這幾天要帶陌棠出去散散心，也有可能出國，我會把事情都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