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抹熟悉的身影徹底消失的時候，他還維持著目送她的姿勢，嘴角的笑意也漸漸消散。

  也許是第一次醒來，說了太多話的緣故，眼前一陣發黑，腦袋還有些眩暈。他的臉色陡然變冷，用力閉上了眼睛，眼底隱隱有些不安的情緒。

  自從他的病情好轉以後，籠罩在顧家的一層陰鬱的氣氛也消散得無影無蹤。在醫院裏住了一個多月後，他才和林陌棠雙雙出院。

  他的氣色倒是比剛住院的時候好了許多，但是和以前比起來還是差遠了。林陌棠反而在眾人的照顧下胖了一些，氣色紅潤。

  顧南琛若有所思地看著身旁的林陌棠，眼神眷戀，像是在那雙深邃如海底的眼底隱藏了許多事情似的。

  “你怎麽這樣看著我？我……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林陌棠用探尋的目光看著顧南琛，伸手摸了摸臉頰。

  他神色溫柔地勾了勾嘴角，抬手正要撫上她的臉頰。手已經舉到了半空中，卻又停頓了下來。

  他神色淡然地移開了目光，聲音清冷地說道：“沒什麽，隻是覺得你最近胖了一圈而已，我在想要不要給傭人漲工資而已。”

  顧南琛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看著窗外，隱約聽到從林陌棠嘴裏發出來的一聲輕嗤。

  他的腦海中回響起醫生和自己說過的話，眉心微微皺了皺。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的話，隻希望那一天能夠晚點兒來。

  “謝謝你。”

  他沉吟了一會兒，才說出這兩字來。

  林陌棠有些詫異地看著他，隻見他一副嚴肅的清冷模樣，眼底那戲謔的神色也漸漸收斂起來，卻也沒有多說什麽。

  “當初……”話還沒有說完，車子就已經穩穩當當地停在了別墅門前，司機忙下車幫他們打開了車門，順便也將顧南琛還沒有說完的話給打斷了。

  林陌棠在傭人的攙扶下下了車，像是沒有將那句話放在心上。

  顧南琛看著她的背影，心底的心思越發深沉了許多。

  如果她當初沒有在病危通知書上簽字的話，自己現在也不會站在這裏吧。她當初簽字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像現在這樣輕鬆。抑或者……簽不簽字對她來說根本就沒有什麽區別。

  他眼中的神色黯然了一些，周身散發出幾分清冷的意味。

  “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林陌棠見他半天沒有跟上來，站在原地看著他，麵色如常，看不出什麽。

  顧南琛瞬間將那異樣的神色收斂回去，快步走了上去：“隻是覺得這麽長時間沒有回來，感覺有些陌生而已。”

  林陌棠向裏麵看了幾眼，卻也沒有再說什麽。

  “你們怎麽不進來呢，我都等了你們半天了。”沈美妮見他們站在門口，忙迎了出來，“我今天做了許多好吃的，好好給你們補補。”

  林陌棠一聽又要給自己補身體，臉色都有些綠了，卻又不好說什麽。

  “爸呢？”顧南琛進了屋子換好了拖鞋向屋子裏環視了一周，見顧國元不在房間裏，隨口問了一句。

  “你爸去公司了，最近公司裏的事情比較多，重要的事情都由你爸暫時代理，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就先擱置下來了。”沈美妮一邊說著，一邊向廚房走去，“我們對外宣稱你去出差了，沒有將事情告訴其他人。”

  顧南琛眉眼間浮現出陰鬱的神色，拿出手機便給助理打了一個電話。

  “顧總？”助理的尾音微微上揚，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似的。

  “我出差回來了，你把最近這幾個月的各個事項都發到我的郵箱裏，一定要事無巨細。馬上就發過來。”

  說話間，他便恢複了以往那雷厲風行的冷厲模樣，說話語氣也流露出不可違抗的威嚴氣息。

  “是，我這就去辦。”助理誠惶誠恐地應了下來，說話間便掛了電話。

  “剛出院就要忙著工作？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麽。”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自門口處響起。

  林陌棠幾乎是出於本能地向後看了幾眼，隻見顧國元冷著臉走進了屋子裏，臉色鐵青，看上去像是在哪裏受了氣似的。

  “我是您教出來的，當然不會懷疑您的能力。隻是我已經在眾人的視野中消失了這麽長時間，再不出現的話，對顧家不會有什麽好處的。”

  顧南琛在老爺子麵前始終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樣，說話的語調和往常沒有什麽區別。

  顧國元從鼻腔間發出一聲冷嗤，眼底還隱約帶著幾分不悅的神色：“我看有幾個公司是活得不耐煩了，處處擠兌顧氏，還放出各種謠言，簡直就是在放他娘的狗臭屁！像這樣的公司還是早點兒讓它倒閉吧！”

  顧南琛輕扯了一下嘴角，神色異常清冷：“這是早晚的事情，就不用您來操心了。”

  他的語調平緩，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林陌棠捂著嘴快步跑到衛生間。

  顧南琛看了一眼顧國元，這才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林陌棠捂著心口，一個勁兒地幹嘔，額間出了一層冷汗，臉色也瞬間變得蒼白。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將一杯水遞到她麵前，她怔了怔，接過水杯漱了漱口，一聲謝謝也被涼水灌進了喉嚨裏，在唇齒間轉了一圈以後，又口齒不清地吐了出來。

  “辛苦你了。”

  一道溫潤的聲音在林陌棠耳邊響起，清冷的眼底還夾雜了三分笑意七分心疼。

  “醫生說過幾天就不會這樣了，也沒有什麽辛苦的。”林陌棠將水杯放到水龍頭下來回衝洗了好幾遍，涼涼的水流過指尖，將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打出了一個缺口。

  不可否認，自從兩人共同經曆了一場生死以後，許多事情就變得不像以前那樣了。

  “陌棠，南琛出來吃飯了。”沈美妮的聲音在外麵響起，在偌大的客廳裏隱約蕩起一些回聲。

  林陌棠將水杯放在一邊，率先轉身出去了，順便躲避顧南琛那灼灼的目光。她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卻察覺到一隻溫熱的手從指間劃過，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從指間漸漸蔓延開來。

  她暗自有些心驚，忙回頭看了一眼。那略帶詫異的目光卻猝不及防地和顧南琛那隱含著笑意的眼神撞在一起，像是瞬間掀起了驚濤駭浪似的。

  林陌棠忙深吸了一口氣，將那種異樣的感覺壓了下去，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先去吃飯吧，不要讓他們等得太久。”

  顧南琛嘴角的笑意也越來越濃重。

  當他們好不容易能夠其樂融融地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卻有人始終過著不太安寧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