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瘋！瘋瘋！”

  一條黑色的拉布拉多快速地跑過來，圍著宋鐵搖頭晃腦，還在她腳邊嗅個不停。

  說來好笑，《邊境》這部片子當中唯一有正經名字的角色居然就是一條狗。就算佟亞麗飾演的女一號小安在劇本裏雖然有名字，但在拍攝中也沒有正經交代。

  瘋瘋，是劇組從警犬保障中心借的，是一條即將要退役的功勳緝毒犬。現場還有專門的訓導員帶著它。宋鐵第一次接觸的時候，還有些害怕，不過如今已經混的很熟了，在訓導員的幫助下，她還能向瘋瘋發號一些基本的指令。

  多說一句，類似這種黑色懸疑犯罪片，涉及到警察這個特殊行業，新皓傳媒在立項之初就聯係了金盾中心，作為強勢部門下屬的文藝創作單位，他們這邊覺得劇本沒問題，總局那邊也不好再出什麽幺蛾子。

  當然金盾中心也挺雞賊的，鑒於新皓傳媒從未沒失過手，而且《邊境》這個本子的題材也相當新穎，便象征性的投資了幾百萬，作為這部電影的聯合出品方之一。

  “謔，這狗真漂亮！”

  賀新正好從樓裏出來，就看到蹲在宋鐵麵前的這條毛發黑的鋥亮的拉布拉多。

  拉布拉多挺常見，但黑色的不多見，尤其還這麽漂亮的更是難得。賀新本來就喜歡狗，如今家裏還養著兩條狗，難免見獵心喜。

  “賀，賀老師……”

  宋軼一驚，轉頭一看，不由怔了一下，她還是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看到賀老師笑容可掬的樣子。

  “小宋，我可以摸摸它麽？”

  “哦，可以，當然可以，瘋瘋很乖的。”宋鐵忙道。

  “原來叫瘋瘋呀！”

  賀新走過來，蹲下身子試探著摸摸瘋瘋毛茸茸的腦袋。到底是訓練有素的緝毒犬，在宋鐵的指令下乖乖的坐著，就是眼神還透著警惕，甚至還有些不屑。

  狗也是片中一個重要的角色，賀新看到瘋瘋很聽宋鐵的話，不由讚許的點頭道：“看來你跟它相處的不錯，拍攝挺順利吧？”

  “我和瘋瘋的戲還沒有正式拍，不過排練過幾次，瘋瘋都很聽話。”

  “嗯，這就好！”

  賀新擼了幾下狗，站起來拍拍手，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瘦削的小姑娘，微笑道：“剛才的那場戲我也看了，你演的不錯。不過……”

  宋鐵本來聽到賀老師表演心裏還美滋滋的，但聽到“不過”這個轉折詞，頓時心裏一緊，臉上露出些許惶恐之色。

  賀新見狀笑道：“你別緊張，你演的不錯，完全是及格的。我的建議就是你稍微顯得有些緊張，如果心態放鬆一點，可能效果更好。”

  “哦，我記住了賀老師。”宋鐵忙點頭道。

  這會兒沈明已經把車開過來，宋鐵看了一眼，大著膽子問道：“賀老師，您要走了？”

  “是啊，你先忙著，辛苦了！”

  “那……賀老師，再見！”

  “嗯，再見！”

  賀新朝她擺擺手，轉身朝汽車那邊走過去。

  宋鐵望著他的背影，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隱隱有些失望，因為一會兒就要拍一場重頭戲，她原本還期盼著能在賀老師麵前表現一番。但賀老師這麽一走，心裏卻也輕鬆了幾分，壓力沒有剛才那麽大了。

  總之心情挺矛盾的。

  “小宋，小宋，宋鐵！”

  這時，樓裏傳來執行導演的喊聲。

  “哎，來了！”宋鐵趕緊應了一聲。

  執行導演從窗口探出頭來，催促道：“小宋，趕緊補個妝，一會兒該你了。”

  半個小時後，宋鐵從臨時的化妝間裏出來，眼角烏青，嘴角紅腫，白皙的臉上手印清晰，額頭、大腿上還蹭著一塊一塊的汙漬。

  這場戲是拍徐光頭用保鮮膜纏住宋鐵的頭準備殺了她。類似這個保鮮膜殺人的橋段程二是借鑒了某部歐美恐怖片中的情節，在國產片中可能還是第一次出現。

  “我看在保鮮膜上紮些小孔吧，要不然就把鏡頭分開拍，別真的搞出事情來。”

  徐光頭手裏拿著一卷保鮮膜，比劃了幾下，還在自己臉上蒙了一下，一下子就有一種強烈的窒息的感覺，特恐怖。

  “……”

  程二一臉猶豫，他打算用一個中景長鏡頭來拍這場戲，如同一個旁觀者一樣，看著徐光頭用保鮮膜一圈一圈，層層蒙住宋鐵的臉，然後再看著她因為窒息而掙紮……

  這樣的鏡頭無疑視覺衝擊力是最強的，但是想這麽拍，首要考慮的是演員的安全問題，以及演員本人能不能接受。

  宋鐵此時就站在旁邊，剛剛她也試了一下，那個感覺確實非常恐怖，正常情況下，可能憋個一分鍾的氣沒什麽問題，但是當涼涼的保鮮膜蒙在臉上，那種心理上恐懼，加劇了生理的承受能力，心裏沒數幾個數，就已經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但是當她看到導演詢問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時，她遲疑著剛想開口，就被身邊的王小紅拉了一下。

  “程導，我覺得這麽太危險了，還是選擇一個比較保險的辦法吧。”王小紅走出來壯著膽子提出反對意見。

  她作為執行經紀人也是趕鴨子上架頭一遭，雖然這部戲是新皓傳媒投資的，但她始終記著楚青囑咐過的，作為經紀人，一切都要從演員的角度考慮問題，就算是自己公司的戲也不成。

  隻是還未等程二張口，宋鐵深吸了一口氣，終於下定決心道：“導演，還是按照計劃好的拍吧。”

  程二眼睛一亮，繼而又猶豫。

  這時王小紅猛然回過頭來看著宋鐵扯著大嗓門喊道：“你瘋啦，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呃，出人命倒不至於……”

  執行導演出來說句公道話，畢竟拍攝時現場這麽多人盯著，要是發現不對，肯定能及時搶救，但遭點罪是難免的。

  他的話還未說完，王小紅就朝著他瞪眼道：“不至於？那你試試啊！”

  麵對徐光頭和程二，她可能底氣不足，但要對同為打工人的執行導演，那是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小紅姐，別說了，我決定了。”宋鐵卻態度堅決。

  “呃……”

  王小紅還記得楚青說過：作為執行經紀人在片場對演員決定的事必須服從。

  “放心吧，沒事的。”

  宋鐵把她拉到身邊安慰了一聲，但目光卻是不容置疑的。

  王小紅隻得勉強點頭道：“那你自己小心點，千萬別勉強。”

  “嗯，我知道。”

  說著，宋鐵抬頭再次看向程二，目光堅定道：“導演，我準備好了。”

  平時一向麵癱的程二此時終於有些動容了，深深的看了一眼麵前這個單薄的小姑娘，點點頭道：“好，大家準備！”

  燈光、機位準備就緒。

  蓬頭垢麵的宋鐵上手用塑料紮帶吊綁在衛生間的水管上，這個姿勢很別扭，雙手吊起，人隻能勉強坐在冰涼的瓷磚地麵上。

  對麵浴缸邊緣深紅色的血跡流淌，宋軼看著這片血跡，還得做心理建設，想象自己心愛的狗被殺了，屍體就躺在浴缸裏。然後因為恐懼，她還得強忍著悲痛，生怕刺激到那個冷酷的徐光頭。

  “小宋，要是實在受不了了，你就踢腿捶地，給個信號。”程二最後還是不放心的囑咐了一句。

  宋鐵此時心中積壓著情緒，不敢開口，隻是朝他點點頭。

  此時徐光頭拿著一圈保險膜走過來，騎跨在她的腿上，在戲裏是要壓住她的腿，但是他也沒真的坐實了，而是墊著腳尖把分量都壓在自己的腳後跟上。

  “小宋，別慌，我就在旁邊看著。”徐光頭也安慰她一聲。

  畢竟拍這場戲就連他這個大男人都是需要勇氣的，能不能撐得住還不一定，更何況對方還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徐光頭這邊也準備好，朝蹲在鏡頭邊上的執行導演點點頭。

  “好，準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