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依然臉上露出一絲笑，可很快又收了起來，不高興地說：“你這副鬼樣子，好像我在強迫你似的！”

  “沒有。怎麽會？”戰九天安靜一下，看著她解釋道，“我隻是沒有想到……”

  宋依然突然捂住他的嘴。

  “噓。”宋依然微抬下巴，看著戰九天，眼中帶著愛戀，“阿九，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你知道？”戰九天看著眼前的女人，眼皮輕輕晃了晃，“那你還……”

  “我故意的。”宋依然勾了下唇，“我知道，你心裏是想娶我的。我也願意嫁給你。經過這次之後，我才發現，人生有很多意外，你永遠不會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會來得更快。既然我愛你你愛我，那我們為什麽不好好地在一起，好好珍惜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天。”

  她停了一下，嗓音變得更軟。

  “我不想等到將來後悔，後悔曾經的每一天，沒有好好跟自己最愛的人在一起。”

  宋依然的話，讓戰九天想到了他的父親戰柏樺。

  “我們永遠不會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會來得更快……”他喃喃地說，“是啊，人生有太多意外了。如果不好好珍惜，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就得不償失了。”

  宋依然一直看著他的眼睛，自然很輕易發現他在想什麽。

  “阿九，別難過。”宋依然捧著戰九天的臉，安慰道，“那都是伯父的選擇，也許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是一種贖罪。”

  戰九天點頭：“嗯。我知道。”

  可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沒有哪一個做兒子的了親眼看到自己父親慘死，而不悲傷的。

  隻不過，在事情發生的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蘇影身上，跟她的難受相比，戰九天和戰九驍身為兒子的難受，像是被弱化了似的。

  可宋依然和溫暖都知道，戰九天和戰九驍，他們也很難受，隻是他們不說而已。

  “那你到底還要不要娶我？”宋依然故作輕鬆地說，“你要是娶了我，伯父也會欣慰的。”

  “我……”戰九天正想要回應，卻被打斷了。

  “噓。”宋依然伸出一根食指輕輕按壓他的唇。

  她看著他的眼睛，紅唇輕啟：“別說話，吻我。”

  如果他們逃脫不了命運的安排，會死在這場空難中，那麽她現在隻想跟他做她最想做的事。

  如果他們能夠逃脫，兩個人都活了下來，那這個吻，就是他們對彼此的承諾。

  就像在一份文件上蓋了章一樣，即時生效。

  戰九天看著近在咫尺的女人，安靜片刻，慢慢俯身，靠近，輕輕印了上去。

  原本隻是輕輕的觸碰。

  可他的眼神突然一變，不知是失控了還是舍不得，他加深了這個吻……

  而此時，駕駛室。

  原本的飛行員已經退位讓賢了，蘇影坐在駕駛位，墨昭坐在她旁邊。

  “阿昭，還記得我們曾經一起玩過的模擬遊戲嗎？”蘇影一邊駕駛飛機，一邊朝墨昭說，“

  你配合我，我們準備緊急降落。”

  “記得！”墨昭將地圖調出來，看了一眼，臉色立馬變了，“你瘋了嗎？前麵是一大片叢林，你想在那兒緊急降落？”

  “難道你覺得我們現在還有別的選擇？”蘇影沉聲命令道，“配合我！”

  如果有得選擇的話，也想降落在海麵，那樣的話，飛機上的人跳傘加救生衣，生還有可能性還是有的。

  可現在他們是根本就沒得選擇。

  墨昭也明白，安靜一下，沉聲道：“好。”

  他知道，她作的決定是最正確的，他一直都知道她很厲害，一直都知道。

  “阿影，你怕嗎？”墨昭問道。

  “我從來不知道怕字怎麽寫。”蘇影一邊快速回道，一邊指揮他協助。

  兩人對彼此很了解，隻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想做什麽，墨昭配合得遊刃有餘，一邊操作，一邊追問：“難道，這麽多年來，你就真的沒有過任何害怕的事情嗎？”

  害怕的事情。

  蘇影突然沉默了。

  如果說完全沒有害怕的事情，那倒也不是那樣。

  可她的害怕跟別的女人的害怕不一樣，不是那種心理感觀上的害怕，而是……

  “我害怕過。”蘇影平靜開口。

  墨昭追問：“什麽時候？”

  蘇影一邊操作直升機，平衡中一個側轉，一邊麵色如常地回道：“知道阿琛和阿奕不是我兒子，小九和小驍才是我兒子的時候。”

  “……”墨昭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你的害怕點很奇怪，跟一般女人不同，一般女人都是心理上的害怕，比如驚恐。”

  “我是一般女人嗎？”蘇影沒空回頭看他，可她臉上的表情分明帶著一絲嘲弄。

  “也對。”墨昭笑了，“你從來就不是一個普通女人。”

  蘇影微微挑了挑眉，就是這樣，她一點兒也不普通。

  其實，別看蘇影平時不愛表現，可她的性格還真是挺傲嬌的，跟戰九驍有得一拚，或許戰九驍這種傲嬌的性子就是遺傳自她。

  他們母子都是這麽傲嬌，可那又怎麽樣，他們從來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好。

  就這是自負之人的想法。

  墨昭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接著說道：“普通女人不可能像你一樣這麽狠，狠到從來不拿自己當一個女人看。”

  “……”蘇影嘴角狠狠抽了抽，“墨小昭，你欠抽？”

  “呃。”墨昭輕咳一聲，摸了摸鼻子，“阿影，你知道嗎？現在還能這樣輕鬆平靜地坐在一起聊天，我真的覺得像做夢一樣。”

  他曾經以為自己恨她恨到一見到她就會親手殺了她的地步。

  可他內心深處又舍不得她死。

  這麽多年來，他都不敢見到她，他怕忍不住親手殺了她。

  可這一次見麵，他才知道，說什麽恨她恨到恨不得一見到她就親手殺了她，根本就隻是想想而已，他見到她了，還是那麽愛她，根本就舍不得動她一根手指，更別提親手殺了她。

  甚至，他還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奮不顧身地去救她。

  他怎麽覺得他就是一個抖M。

  “阿昭，還恨麽？”蘇影突然出聲問道。

  如果可以，她此刻應該是回頭看著他，對他麵對麵，可現實不允許。

  墨昭怔了怔，麵色沉了下來。

  “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還恨不恨，可他知道，他一定還愛。

  蘇影聽到他這麽說，輕輕歎了一口氣，沒有再開口說話。

  墨昭也沉默下來了。

  明明氣氛很安靜，安靜得可怕，可兩個人的神經卻又崩得緊緊地，全身心地麵對著這場空難。

  飛機在一點一點地下降。

  很緩慢地。

  現在的情況，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否則有一絲錯漏就會發生不可預料的事情。

  “阿昭，如果我死了，你就不要再繼續恨下去了。”蘇影突然開口說道。

  “你說什麽？”墨昭好像沒有聽到她的話似的。

  其實他聽到了，隻是他不願意承認他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