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在孔三娘懷中雙眼緊閉，眉頭皺起，臉色通紅，看起來十分難受。

  辛無病一摸小男孩的頭，燒得好燙，接著小男孩開始不停咳嗽，伴有憋喘之聲。

  辛無病拿起自製的直管聽診器（鐵管連接連個木製喇叭），聽到小男孩肺部的囉音。

  “他如此症狀有幾日了？”辛無病問道。

  “半月前他老是咳嗽，奴跟姐姐以為平兒隻是感染了風寒，給他飲了些薑湯，前日開始他就開始發熱，渾身皆燙的嚇人，今日早上起來之時他……咳出血來……嗚嗚嗚……小官人，都說你醫術高明，你可一定要救救平兒呀。”肖小娘子抽泣道。

  孔三娘也是眼中含淚，一臉的期待看著辛無病。

  辛無病又給他把過脈，為浮數虛促之脈象，表示心跳和呼吸加快，但心率不齊，體內有比較嚴重的炎症，這孩子很有可能得的是肺炎。

  想起肺炎，辛無病有些緊張，前世有兩場流行肺炎讓他記憶深刻，一次奪去了前世父親的生命，一次讓他錯過了陪伴前世母親的日子，一個被隔離在家中，一個在醫院忙了兩個多月，沒過多久，兩人居然天人永隔。

  “小官人，是不是，平兒得的是不治之症？”孔三娘子見辛無病楞神，忍不住顫聲問道。

  “你們或是翠景社之人是否有發熱咳嗽之狀？”辛無病看著二女問道。

  “奴等……沒有，社中之人皆無此狀。”孔三娘年紀稍長一些，心性也要穩些，想了片刻後答道。

  聽到她如此說來，辛無病稍稍鬆了口氣。

  “小官人，你是擔心平兒得的瘟疫？”孔三娘皺眉問道，眼中有些驚恐。

  “莫急，此刻哪能如此輕言斷定是。”辛無病說罷先把孩子抱起放在診療用的床上。

  命吳一金去取鎮痛丹，和水給孩子服下，先退燒。

  又開了麻黃、石膏、炒杏仁、甘草、化橘紅、牛蒡子、魚腥草、川貝母，名為肺炎湯方子給孩子煎服。

  一個時辰後，孩子熱退了一些，但一直喊胸口疼痛，急得孔三娘和肖小娘子淚如雨下，無助的看著辛無病。

  “你們莫急，這孩子是被風寒之毒侵入肺中，被耽誤了些日子。”辛無病說道，然後又用手按孩子的腹部，看肝脾是否腫大。

  果然，肝脾腫大，剛才看了孩子舌苔，此時基本能斷定是傷寒引起的肺炎，就是由病毒或細菌引起的肺炎。

  如果沒有青黴素，靠自己的抵抗力痊愈，對於這樣的小孩子來說，夭折的可能很大，即便是成人，也都隻能靠運起。

  學了多年的岐黃，辛無病本能的認為後世的西醫在降低死亡率上有優勢，中醫的優勢在於提高免疫力。

  由表入裏和由裏如表，是方法論的兩端，中間隔著世道和人心。

  就如雲端俯瞰大地，隻見山川者，和隱入林中，隻識桑梓者，他們皆是在看這世間，角度不同看到的也不同。

  總有一天，見山川者會踏入林中，見桑梓者會以微知著，說不定二人還會相遇於山腰，互道一聲傻逼。

  這在後世之中多了去，而對中西醫孰優孰劣的爭論中尤為明顯。

  辛無病是實用主義者，能見療效，才是王道，敝帚自珍者與視如敝屣者，不是別有用心就是心智不全。

  原本還在想著此時試製青黴素的辛無病，在孩子服用了三日肺炎湯後，居然有了些好轉，不過試製的步子還是未停下，令人遺憾的是，直到孩子快要痊愈了，青黴素都還沒提取出來。

  當然辛無病並不氣餒，方法是知道的，無非就是找每個環節的問題，倒退回去都弄不好，辛無病這藥理學博士算是白讀了。

  最好發現問題還是出在無菌環境上，沒有無菌室，那些可憐的青黴菌一開始就倒在了起跑線上，難怪無法繁衍後代。

  辛無病唯一的辦法就是修一間玻璃房子，在裏麵煮上一晚上的開水用來滅菌，然後自己每次進去做實驗皆穿上煮過的袍子，包住頭發，帶上絲質手套和自製口罩，關上門窗。

  不過裏麵不通風，很快會缺氧，辛無病又開始改進玻璃房子，在兩頭各裝上一根拳頭粗的鐵管子，用於通風，進氣的鐵管子一頭裝上風箱，在中間處用大火燒熱管子，通過風箱將熱風送進去。

  這一通操作好不費事，還有些耽誤良辛堂的問診，辛無病不得不打起請幾位大夫坐診的主意，首要想到的就是那位白雲先生，因為中都的名醫，他就隻認識這一位。

  孔三娘和肖小娘子近些日子每日都會過來，還被辛無病允許進入後堂街坊中，兩人發現這後麵居然還別有洞天，有些驚奇，而且此處甚是寬敞，修建了不少房舍，那座玻璃房子更是引起了二女的注意。

  “小官人，你這裏居然還有水晶宮殿，奴家不會是看花眼了吧。”肖小娘子的聲音如乳燕般，有些許稚氣，卻引人側耳。

  辛無病聽得有些失神，又望見孔三娘的臉，似乎也是好奇，遂笑道：“這哪裏是甚水晶宮，是我用琉璃所建。”

  “世間還有如此晶瑩剔透的琉璃？”孔三娘的聲音洋洋盈耳，酥到膩人。

  “這是我煉丹之時偶有發現，就用來做盛藥之器，發現還有甚多用處，如盛茶酒之物，可見其微塵輕浮其間，甚為好看，你們若喜歡，我送你們一套便是。”辛無病微笑道。

  “不行，此物太過貴重，奴等哪裏能要。”肖小娘子忙擺擺手道。

  “是的，小官人，你免了平兒的診金，又要送奴等如此之物，請恕奴等萬不敢受。”孔三娘臉色微寒道。

  呃……這是幾個意思？辛無病甚為不解，不就送個東西嘛，這怎麽就不高興了。

  “這不是甚貴重之物……”辛無病呐呐道。

  “小官人，奴等也來此多時，就先告退了。”孔三娘輕輕拉了一下肖小娘子的衣角，然後對辛無病輕輕一福，便要離去。

  “哦，那我送你們出去。”辛無病悵然若失道。

  “不用勞煩小官人，奴等再次感謝小官人救下了平兒，如果官人想聽奴等唱曲兒，可差人來喚便是。”孔三娘再次盈盈一福，便來著肖小娘子離去。

  辛無病有些不懂她這是何意，呆在當場，百思不得其解。

  二女走出良辛堂後，肖小娘子麵帶疑惑的問道：“姐姐，你剛才為何要如此拒絕辛小官人的好意？”

  “你呀，就是見不到人對你好，你可知無事獻殷勤，必有所圖，姐姐我是伶人出生倒是無所謂，可你和平兒……哎，你可千萬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呀。”孔三娘握著肖小娘子的手輕歎一聲道。

  “可是辛小官人不似那種奸惡之人，還治好了平兒，姐姐這樣會不會……”肖小娘子還是有些過意不去，想要辯解一番，卻被孔三娘打斷。

  “好了，妹妹，你和平兒萬不可出事，你莫要再說了。”孔三娘語氣有些嚴厲的說道。

  “那他要是請我們來唱曲，我們來是不來，你剛才也答應人家的。”肖小娘子似乎有些不高興，嘟起嘴來。

  “到時候隻有錦娘周旋，哪用的了你我操心。”

  “錦娘也不一定可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