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解鈴還須係鈴人，中都許多人談刑場色變，皆是因為鬼神和黑龍詛咒而起，能解決鬼神問題的，還是隻能用鬼神之法來解決。

  辛無病的想法就是，來一次裝神弄鬼。

  不過辛棄疾卻有些猶豫，畢竟他完完全全是這個時代的人，不是穿越者，時代思潮總會對他有影響。

  來到這個時代十多年，辛無病發現一個有趣的事實，此時既是封建社會文化、科技、思想發展的高峰，也是宗教和鬼神崇拜極其盛行之時，人們極大的追求著現實的享樂，又對來生和未知充滿了莫名的期待，處處充滿了矛盾。

  直到辛無病用一些小技巧讓辛棄疾改變了想法。

  辛無病畫了個氣球充滿氣的圖，買數塊硝製羊皮，找皮匠人將羊皮按圖縫製成球狀，要密閉性好，能裝水，入口細小。

  將羊皮球裝滿水，倒置於一大盆上，然後辛無病用一個大玻璃器皿，裝滿濃硫酸，放進鋅塊，產生氫氣，器皿用蓋子蓋住，隻留一圓孔接一根小鐵管，鐵管上套上羊皮軟管，通向裝滿水，倒置於木盆中的羊皮球入口。

  一個時辰後，羊皮球中的水全部被氫氣置換出，直到完全膨脹起來，於是辛無病用繩子捆緊羊皮球入口，輕輕放開皮球，羊皮球慢慢的朝上飛起，繩子的一端辛無病還拽手上。

  “哥，這個給你。”

  “這是……”

  “送給你玩兒的。”

  ……

  辛無病這樣一搞，讓辛棄疾立馬對他投以複雜的目光，這裏麵包含了不解，驚訝，認可，欣慰和讚賞。

  至於如何解釋氫氣，辛無病一句煉丹時發現，因為辛無病告訴辛棄疾他製作那些琉璃瓶罐，皆是為了煉丹。

  炁有清濁，清者，輕也。

  辛棄疾對這煉丹之術有了些興趣，遂又向辛無病問起孔明燈是否與煉丹這清氣是否一樣，辛無病想了許久隻能用燒水水沸之理去解釋，說到水沸，又有一物件進入了辛無病的計劃——蒸汽機。

  原理十分簡單，但是進入實際應用的技術層麵，辛無病兩眼一抹黑，而且這段時間需要試驗的東西似乎太多了些，關鍵是辛無病沒有幫手，他目前還沒有把辛棄疾培養成宋代著名科學家的打算。

  即便是帶著多了幾百年的經驗，但要在現實中改變一些東西，實在太難，就像此時的人們對鬼神的崇拜一樣，連知道造成刑場死因的劉礦頭，每日在下井挖掘前都要焚香禱告一番。

  科學的盡頭未必是神學，但科學想要在古代傳播必須要借助神學，這是毋庸置疑的，作為後世者，大底都能知道曆史的走向，但是身在局中哪裏會恁清醒，一個當權者就能輕易抹殺了你，更別說是一種社會思潮。

  辛無病當然不會與兄長去討論這些，他隻能盡力而為，至於結果，就讓曆史的歸曆史，塵埃歸塵埃。

  ……

  正隆元年二月初二，辰時，雲迷霧鎖。

  金中都城，有一黑龍騰空而起，慢慢沒入烏雲之中，曆時一個時辰，城中男女老幼，皆盡所見，民多跪地參拜。

  有數人言，當日寅時，刑場坊街處，見五色火焰從坊間噴出，伴有龍吟之聲。

  翌日，見一青衣少年，做道士打扮，用白巾蒙麵，在刑場坊街入口處，置一黑鼎，用水晶爐煉丹，水晶爐中有五色火焰溢出。

  七日後，丹成，異香四溢，聞之者皆沉醉其中。

  青衣少年遂不見蹤影。

  數日後，刑場坊街有一醫館開張，名為“良辛堂”，坐堂者，正是那青衣少年。

  這名少年當然就是辛無病，為了讓“良辛堂”開張帶人氣，辛無病也算挖空心思。

  那條黑龍用了幾十張羊皮製作，為此辛無病連縫製羊皮的那家西夏人都全部雇下，每月給這家人三十貫錢，但是這家人並不知道自己縫製的是什麽物件。

  辛無病采用接龍的方式來製作龍形氫氣球，一條龍用十來個長柱形的羊皮氣球串聯起來，首尾粗細不同，龍頭，龍尾和四肢，辛無病未假人手，全部是自己做的。

  不光是底下人，就連辛棄疾都不知道辛無病做的什麽。

  鬆枝把羊皮熏成黑色，單獨一個個氣球充入氫氣後，用繩子綁上一塊石頭，將其放置在一間單獨準備的房中，直到要放飛的前一晚，辛無病才找來辛棄疾幫忙，把這些氣球連成一條長龍，安上首尾和四肢。

  辛棄疾見弟弟居然不聲不響就弄了條黑龍出來，還準備放飛，讓他大吃一驚，這樣會引起什麽後果辛棄疾顯然比辛無病清楚。

  “十二，如此做似乎不妥，若黑龍從這裏飛天，隻怕你我兄弟會惹禍上身。”

  “無妨，誰知道是你我兄弟做的，就是猜到了，那也得有證據不是，再說，誰有本事也自己做一個試試。”

  “為兄明白，你此舉是想借黑龍除掉眾人心中顧慮，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此會讓皇帝顧忌。”

  “哥，現在皇帝把我們兄弟留在中都，還怕甚？他都敢弑君，難道還怕殺我們兩個小人物？哥，你放心吧，放出黑龍，完顏亮猜不到我們深淺，反而不敢動手。”

  辛棄疾不語，然後動手幫辛無病綁氣球，算是默認。

  二人忙活到卯時一刻才弄完，把黑龍拖到房外，解下每個氣球上綁的石頭，黑龍氫氣球慢慢飛了起來，已經是卯時三刻，天未亮。

  半個時辰後，黑龍升到半空中，天色已亮，被許多人都看到，這些人又通知親朋，一時間，中都城沸騰起來。

  ……

  五色火焰煉丹其實是辛無病在火焰中，分別加入了銅粉、鉛粉、草木灰、鹽、石灰石，讓火焰呈現出藍色，綠色，紫色，黃色和紅色。

  辛無病用酒精燈，加熱鐵鼎中的玻璃容器，裏麵裝的是青蒿和乙醚，本來是想借著作秀的功夫提取些青蒿素，結果裝乙醚的玻璃器皿破掉，乙醚揮發出去，讓圍觀的眾人都出現了輕微的乙醚中毒。

  乙醚有強烈的刺激性，揮發在空中後會有淡淡甜香味，像是多年的陳酒，聞之令人愉悅。

  哪知這樣的意外反而讓所有人認為是辛無病煉成了丹藥，“良辛堂”剛一開張，堂外居然排起了長隊。

  大部分人不是來看病的，是來見識一下這位煉出異香丹藥的少年人，還有，打聽黑龍之事。

  當然還是有少數人是真來看病的，辛無病正好發揮特長，順便推出了新藥“鎮痛丹”（阿司匹林）、“去風丹”（鬆蘿酸）和“白藥”。

  這三種藥基本解決了疼痛、發燒，輕度炎症和外傷這些常見病痛，而且皆能在短期內緩解症狀，在當時無異於靈丹妙藥，再加上辛無病給患者開上對症的藥方，因此不到半月，所有的藥物都賣斷貨，“良辛堂”名聲大噪。

  幾日後，有一人送來一封書信，辛無病拆開一看，原來是師父王重陽的手書。

  王重陽在信中道，辛無病近日所做之事，他已知曉，讓辛無病放心施為，無論治病救人還是為官一方，當以天下蒼生為念，若遇官府為難，他自會想辦法周全，同時，王重陽提到他在數年前與金主完顏亮有過約定，如金主忘記諾言，他自會親自提醒等等。

  拿著王重陽的來信思考了半天，辛無病猜想這位師父看來已經到了中都，隻是為何不露麵與自己想見？

  至於當初與完顏亮的約定，應當是與當日弑君之事有關係，除了自己祖父、從伯和父親，師父王重陽和耿京等人也參與其中，如果當日不是完顏亮向王重陽承諾過什麽，按照王重陽的個性，就算被殺也不會參與其中。

  有了師父的消息，辛無病心中也安心不少，遂又開始忙著醫館之事。

  正當辛無病忙得腳不沾地時，張春林來訪，帶來了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老吳的兩個兒子，吳一金和吳二木的簽軍奴籍已經解除，變為辛家的契奴，其實就是震武軍把兩兄弟賣給辛家，此刻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壞消息就是金主完顏亮讓張浩調查黑龍飛天之事，似乎知道此事與辛棄疾兄弟有關，張浩急著要見辛棄疾兄弟問清此事後回複皇命。

  辛無病隻得提前關了醫館，和辛棄疾一起隨張春林到了張府。

  張浩本為渤海漢人，先事遼人，又從女真，是屬變色龍的，今次黑龍之事，他看得出完顏亮極為重視。

  龍是極為重要的圖騰，自漢唐以來被視為皇權象征，完顏亮是弑君自立，得國不正，當然極為緊張此事。

  遷都燕京立為中都，廢上京，完顏亮的一係列舉動，皆是為了消除女真勳舊在朝中的影響，這些年更是把完顏皇族殺得沒剩幾人，今次在中都出了黑龍之事，完顏亮能不重視？

  張浩坐在書房中靜靜思忖著皇帝心思，分析著朝中局麵，卻搞不明白怎麽又和辛家兄弟扯上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