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古裝劇中，描寫農民的耕作，大多都是黃牛加木犁的經典標配。

  但事實上這樣的畫麵就像國產職場懸浮劇中，男女主人公拿著兩千塊的工資，租住著一百多平的豪華公寓，全身名牌時裝，吃飯必定是環境優雅的高檔餐廳一樣不靠譜。

  即便是在建國後，作為重要的農業生產工具，牛這樣的大牲畜也多為集體公有，一般的自耕農別說買不起，就算能買得起，也未必養得起。

  更不要說還是食不果腹的災荒年景，僅有的那點糧食還不夠人吃，哪還能有多餘的糧食來養牛？

  況且時間也對不上。

  那老者從出門到回來，前後不過一刻鍾，除去取奶的時間，能活動的範圍並不大，最多隻能接觸到有限的幾戶人家。

  而附近的幾戶人家無一不是貧苦農戶，連圍牆和院門都沒有，隻有幾間簡陋的泥巴牆茅草屋立在那裏，如果有牛這種大型牲畜，不可能看不到牛棚。。。

  “你們是說，這個老人家在說謊？難道他也是妖怪？”

  「縫夫人」惶恐的放下陶碗，之前絡新婦「阿萩」給她留下的心理陰影還沒消除，她不敢再給「百鬼丸」喝這來路可疑的牛奶了。

  羅戒心中隱約有所猜測，擺擺手示意「縫夫人」不必慌張，道：“那老人是人類，大概隻是有些難言之隱罷了。”

  說罷，他起身走向門口：“時候不早了，把孩子喂飽就趕緊睡吧，明天還要繼續趕路……賴光你留在這裏保護縫夫人，我去外麵找個地方對付一晚上。”

  “可……禦主大人，外麵並不安全。”

  “不用擔心。”羅戒抬手阻止了正要追上來的「源賴光」，毫不在意道：“我還沒弱到連幾分鍾都撐不住的程度，如果真的有危險，我會招喚你的。”

  “那好吧……請務必小心。”

  小村的夜，萬籟俱寂。

  一輪皎潔的明月掛在黑帳般天穹上，為大地披上一層靜逸的銀輝。

  羅戒走出偏房，放出一隻「幽靈管狐」，確認了正房中的老者已然入睡，便徑直來到後院的一座穀倉前。

  穀倉沒有上鎖，大門開啟著一道縫隙，裏麵隱隱透出黯淡的燈光。

  “這戶人家的秘密看來就藏在這裏了。”

  羅戒正要推門進入，卻忽然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響，似乎有人從外麵翻牆而入。

  “這麽巧嗎？看來我來得還真是時候啊。”

  羅戒的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身形一動融入了庭院的黑暗當中。

  後院的圍牆下，一名讀書人打扮的年輕男子狼狽的坐在地上，齜牙咧嘴的揉著腳踝。

  忽然一把寒氣森森的長刀無聲無息的從後方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好漢饒——”

  年輕男子剛要跪地求饒，就被羅戒一把按住了嘴巴。

  “不想死就別叫，我問什麽你回答什麽，不許說多餘的廢話，聽懂了嗎？”

  年輕男子滿臉驚恐，連連點頭，羅戒這才緩緩放開手。

  “好了，你可以轉過頭來了。”

  “不不不！規矩我懂！我看到您的臉，就真的沒命了……”年輕人緊閉雙眼，說什麽也不敢轉頭。

  羅戒一陣無語，也懶得跟對方解釋，直接問道：“你是什麽人？大半夜的翻牆來做什麽？”

  “回好漢的話，我是這個村裏的一名書生，一直以來與這家的小姐書信傳情，那小姐約我今夜來此相會，我隻是赴約而已，並不是什麽夜入民宅的匪類……呃，抱歉，我並不是說您，您一定是劫富濟貧的義盜，不然也不會給我這種無足輕重的小人物解釋的機會。”

  “這家隻有一名老翁，哪來的小姐……你走錯了。”

  “不可能，我這裏還有這家小姐贈與的信物。”仿佛生怕被羅戒誤會，這年輕書生手忙腳亂的從懷中掏出一把白紙折扇，指著中央一點朱紅色說道：“這把紙扇是我今天在牆外接到的，上麵是女人才會用的胭脂，若非對方願意與我相見，怎麽可能會送出這樣傳達心意的信物？”

  羅戒接過紙扇，看也不看揣進懷裏，冷冷道：“現在你可以走了……記住，這裏什麽也沒有。”

  “哎，你怎可……”

  年輕書生條件反射就要搶奪，羅戒輕描淡寫的將刀背壓下幾分，刺骨的寒意頓時令年輕書生再次縮緊了脖子，蹲在地上抖得如一隻受驚的鵪鶉。

  “啊！我沒看到，我真的什麽也沒看到！好漢饒命，我這就走……不不，不用叮囑，我知道，沒有信物，也沒有小姐，一切都是我的臆想！”

  “很好。”

  羅戒提起書生的衣領，掄圓了將他拋出圍牆。

  書生連掉落的帽子都不敢撿，連滾帶爬的消失在田間小路的盡頭。

  ……

  望著那恨不得多生出兩條腿的狼狽身影，羅戒遺憾的搖了搖頭。

  之前的威脅其實隻是個測試，若這書生能有些骨氣，能得到的就絕不是現在這種結果。

  將武器收回儲物空間，羅戒稍稍整理衣衫，轉身返回穀倉。

  推開大門，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道屏風。

  油燈那昏黃的光線從內部透出，在屏風上投射出一個頭上有角的高大人影。

  聽聞門口的腳步聲，屏風內的人影微微一顫，隨即猶豫著從裏麵伸出了一隻比起普通人類明顯偏大的女子手掌。

  “是要確認身份麽……”

  羅戒笑了笑，從懷中取出那把白紙折扇，輕輕的放在了屏風後伸出的手掌中。

  收下折扇不多時，麵前的屏風被折起一頁，裏麵露出了一張眼神憂鬱的美麗少女的麵孔，兩根彎曲的牛角從頭骨兩側支出，在火紅色長發的映襯下泛著一層金屬般的堅硬質感。

  果然是她。

  這有角的少女也是出現於《漆黑》原著中的妖怪之一，種類為「件」。

  「件」字拆開為「人牛」，但與西方傳說中的牛頭人不同，「件」並非牛首人身，而是相反的人首牛身。

  傳說中「件」在會說話之後，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關於災禍的詛咒。

  但事實上，災禍與「件」並沒有直接關係，「件」隻是一種有預知能力的特殊妖怪而已，所謂的“詛咒”僅僅隻是提醒人類進行防範的預言。

  可在無法抗拒的天災麵前，人類往往會遷怒於「件」，認為是這種妖怪對他們進行了詛咒。

  久而久之，「件」這種善妖便成為了不祥的代名詞，隻要有新的「件」出生，就會被驚恐的人類活活打死，不允許它說出哪怕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