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章 麻嬸

  這幾年，因為國家的關注，對思依山這附近幾個村落管控較為嚴格，且常有人來檢查之後，他們那種偷偷摸摸之下的近親聯姻的事情發生的概率才驟減。

  也因為這一點，貢崖村這邊的人，年輕一些的，為了找個對象，紛紛走了出去，沒幾個願意留在村莊裏，年紀大的卻不願意出去。

  就這樣，附近幾個村落裏，留守的人口就越來越少，且都是年紀大的老弱婦孺。

  徐夷光等人聽到瞿隊長的話，頗為唏噓。

  白貞更是不解地嘟囔：“難道山下的日子不好過嗎？幹嘛非要守在這出行不便的山裏吃苦？

  瞿隊長苦笑：“誰知道呢？

  政府前後安排過幾波人，來遊說思依山裏滯留的村民，想要勸說他們下山，甚至提出要在山下給他們建成安置區安置房，避免他們下山後沒有居住的地方，甚至還會給他們一筆初期的安置費，用以讓他們適應山下的生活，自行購置家庭所需的一切必需品。

  可即便是這樣，這些人還是不同意，並且堅持要留下來。

  政府可以勸說，但不能強製，隻能定時定期定點派人來，一來是檢查，二來是遊說，心想也許哪天這裏的人就被說動了，願意離開思依山也未可知。

  白貞是完全搞不懂這些村民在想什麽。

  葉英看著那些老弱婦孺，也不由得問：“他們這些人也太奇怪了，兒孫輩的都走了出去，他們都不會想念家人嗎？

  瞿隊長搖頭，沒人能夠回答葉英這個問題。

  當地政府也曾經以親情為由，勸說過他們好多次，壓根沒人聽。

  甚至在年紀比較大的那一輩人心中，走出思依山的人，跟他們就不再是一家人，那些是背叛者，提起那些人，年紀大的那一輩人甚至會罵罵咧咧，滿心怒氣。

  徐夷光頓了頓，忽然道：“或許，是他們有什麽必須留下來的理由？

  “能有什麽必須留下來的理由？白貞看了看四周：“這裏都是荒山樹木，連個田都沒有，都說靠山吃山，可這思依山這樣，他們留在這能吃什麽？能有什麽留下來的理由，比活著還要重要？

  “也許有呢？徐夷光意有所指地看了白貞一眼。

  白貞一愣，“大人，你是不是看出來什麽了？

  徐夷光卻是彎唇搖頭，“沒有，隻是瞎猜的。

  白貞皺著眉，總覺得徐夷光好像知道了點什麽，還想要再追問，可這個時候，旁邊一戶人家裏，卻走出來一個婦人，徑直走到了他們麵前。

  那婦人，大概五六十歲，頭發都白了，發絲盤了起來，上麵還簪著一朵小白花，身上也穿著麻衣，看上去應該是冼村長家裏人。

  她徑直走到瞿隊長麵前，揉了揉有點紅的眼圈，勉力地笑著，“瞿隊長，您怎麽來了？

  “我們過來查一查之前在你們這附近失蹤的那個女人的案子。瞿隊長怕他們不記得朱紅霞這個名字，都是挑關鍵詞說。

  婦人恍然地點頭，“我說呢，怎麽聽到外頭好像有很多人似的。瞿隊長，你們既然來了，那就去我家裏坐吧。

  瞿隊長聞言，想著他們暫時也沒個一定的去處，橫豎是來調查的，肯定家家都要走訪一下，現在去哪兒都一樣，便道：“麻煩你了，麻嬸。

  被喚作麻嬸的婦人，欸了一聲，對著自家家門，做了個請的姿勢，“瞿隊長，你就別客氣了，跟我來吧。

  瞿隊長給其他人使了個眼色，幾個人便跟在麻嬸身後，進了麻嬸的家。

  麻嬸確實是冼村長的媳婦兒，今天冼村長帶人去安葬的，就是他們家的小閨女，紅紅。

  徐夷光和瞿隊長等人進了麻嬸的家，就看到滿院子的白幡，院子裏還有兩張四方桌，上頭有些殘根剩飯。

  麻嬸走進來，像是才想起來那些東西，一邊去收拾一邊尷尬地說：“今天是我們家紅紅去下葬的日子，按照咱們這的規矩，下葬前，大家夥得先吃飯，吃過飯，他們就去送紅紅了，剩我一個在家，也沒收拾，瞿隊長，你們別介意啊。

  瞿隊長還沒說話，白貞便先疑惑起來，“嬸子，你閨女下葬，你怎麽不去？

  “害，我們這邊的規矩，家裏人下葬，女人一律不準進墳地的。麻嬸手腳麻利地收拾著碗筷，回答了一句，語氣很平靜，且習以為常，似乎並沒有覺得這規矩有什麽不對。

  白貞卻是皺了皺眉，這什麽破規矩啊？

  自家閨女死了，當媽的還不能去送葬？

  難怪他們剛才看到的送葬的人，都是男人呢。

  可是，白貞也不傻，這些話她就在心裏說說，並沒有當麵說出來，讓場麵難看。

  瞿隊長很快調節起來，“剛才我們來的時候，就碰到了冼村長他們。麻嬸，紅紅走了，你心裏肯定難過，但也得注意身子，節哀順變。

  “欸，我們都知道，都知道。麻嬸說著，卻還是難過起來，哽咽著，將兩張方桌上的東西都收拾到了一個草筐裏，準備等會兒再拿去洗，便擦了擦手，對他們說道：“瞿隊長，進屋說話吧。

  瞿隊長應了一聲，帶著徐夷光等人，跟著麻嬸進了屋子。

  山上的房子，沒什麽好的，幾乎都是木頭混著黃土搭起來的，屋子裏頭都有一股子泥味兒，也沒什麽水泥地，屋裏也都是泥巴地。

  麻嬸家的屋子，還算大，一共有五間一個院子，中間一個堂屋，兩邊是廂房，再往院子兩側一側是廚房，一側是他們自己搭的茅房。

  堂屋裏收拾的還算是幹淨，因為紅紅剛過世的緣故，屋裏都是一片白色，正對門口的條幾長案上麵，還放著一個牌位，是貨真價實的牌位，看樣子像是手工木頭刻的。

  上頭寫著紅紅的本名，還有生卒日期。

  平時看也沒什麽，但這正對著門，乍一進來，看到這牌位，瞿隊長稍稍心裏有些發毛，但很快冷靜下來。

  這個時候，先走進來的麻嬸，拿著水壺和杯子走過來，放在堂屋正中的桌上，要給他們倒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