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夷光話音落下不久，老婦人便從後堂走出來。

  她肋下夾著幾卷薄如蟬翼的紙卷，一塊粉色的一塊深藍色的。

  一邊走一邊道：“這附近的紙紮店如今都沒了，隻剩下我這個店，生意便好些。”

  說著，她瞥了蔣聿城一眼。

  “說起來，這些還多虧了那些軍人，頭些年我們這樣的店都不讓開，好些手藝人活不下去，隻好改行，如今這市裏頭，隻剩下我這一家店了。”

  蔣聿城沒說話。

  頭些年打壓封建迷信比較嚴厲的時候，像這樣的紙紮店，確實不讓做。

  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他沒有權利說些什麽。

  魏博揚和朱鵬明自然更沒話可說。

  徐夷光靠在櫃台邊上，笑道：“這也挺好的，剩下老奶奶你一家店，不是正好賺錢了嗎？”

  老婦人看了看徐夷光，眸子裏閃過一抹了然。

  “我說，你們天師啥時候跟軍人成一團的人了？”

  徐夷光笑：“我看看這些紙。”

  見她不接話，老婦人將手裏的紙張，遞過去。

  徐夷光摸了摸，入手的感覺，跟綢緞似的，一點都看不出來是紙張。

  要是不知道的話，還以為是真的綢緞呢。

  徐夷光誇讚道：“真的不錯，看來是費了些功夫做出來的。”

  老婦人沒說話。

  “這些加起來，一共兩百塊錢是吧？”徐夷光一邊掏錢，一邊問道。

  老婦人盯著徐夷光，“其實，我可以不收錢。”

  徐夷光抬頭望過去，“怎麽說？”

  “你也知道的，做我們這行的，總是遇到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可是這年頭天師不好找，不像以前走街串巷，隨便可以找到，如今我想買張護身符，也買不到。”老婦人坦言道：“不如這樣，你給我一張護身符，我就把這些紙送給你。”

  徐夷光揚眉，“老奶奶你需要護身符？”

  她怎麽不信呢？

  老婦人掀了掀眼皮，“如何？”

  “行，少花兩百塊錢，我自然願意。”徐夷光一口答應下來，從懷裏抽出一張護身符來。

  這是她曾經畫給楊東往外賣的，後來就揣了幾張，放在兜裏。

  不僅是護身符，還有一些轉運符，小人符。

  老婦人瞥見她兜裏還有符，眼巴巴的看了看，卻沒厚著臉再要，接過徐夷光遞過來的護身符，她就將櫃台上的紙，推給徐夷光，“兩清了。”

  “謝謝。”

  徐夷光剛要伸手拿起那些紙。

  蔣聿城從旁邊伸出手來，便將那些紙拿過去了。

  老婦人見狀瞥了蔣聿城一眼，翻看著手裏的護身符，“小姑娘，你這護身符不錯嘞。”

  “湊合吧。”徐夷光很是謙虛。

  老婦人：“隻不過，你這看人的眼光不行，你一個天師，選個啥子軍人做你男人？小心回頭他大義滅親，把你給抓起來。”

  蔣聿城麵無表情。

  魏博揚沒忍住，想幫蔣聿城說話來著。

  朱鵬明立即抓住魏博揚的胳膊，朝他搖頭，讓他少說話。

  徐夷光咧嘴一笑，“謝謝老奶奶關心，我自己的事兒，我自己有數。”

  老婦人嗤了一聲，坐回椅子上，拿起旁邊的蒲扇搖了搖，一副送客的模樣。

  徐夷光便朝蔣聿城看過去，笑盈盈：“走吧。”

  蔣聿城微微頷首，便替徐夷光抱著那些紙張，向外走。

  徐夷光向老婦人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便也走了。

  魏博揚和朱鵬明跟到外頭，坐回車上，魏博揚實在是忍不住，問道：“城哥，小仙女，那個老太太是什麽人啊？怎麽怪兮兮的？而且，她居然一眼看出來，小仙女你是天師，她怎麽看出來的？”

  朱鵬明也好奇地朝前座看過去。

  徐夷光坐在副駕駛，從蔣聿城手裏接過那些紙，聞言彎唇道：“你們以為她是人？”

  聞言，魏博揚和朱鵬明一悚。

  連同蔣聿城都看向徐夷光。

  魏博揚驚悚道：“不，不是人？難道是鬼？”

  “不對啊，她有影子。”朱鵬明連忙補充道。

  魏博揚立即點頭。

  徐夷光揚眉一笑，“有影子，也不一定是人啊。隻不過能夠證明，她不是鬼而已。”

  “不是鬼，也不是人……”魏博揚迷惑了，“那是什麽？”

  朱鵬明心裏咯噔一聲，“難不成，是……妖怪？”

  蔣聿城想起那個老婦人的瞳孔，吐出一個字眼。

  “蛇。”

  徐夷光打了個響指，“賓果，猜對了，她確實是蛇。”

  “蛇，蛇精？！”朱鵬明驚悚，“說好的建國後不許成精呢？”

  徐夷光失笑，“你真以為，那什麽能控製住那些妖怪真的不成精？”

  魏博揚終於反應過來，“我就說那個人怎麽那麽不對勁，原來是蛇精？但，她一個蛇精，怎麽去開紙紮店了？”

  “這個，就是天機了。”徐夷光賣了個關子。

  這年頭靈氣式微，天師都少見，何況需要更多靈氣才能成氣候的妖怪。

  沒有正兒八經的靈氣，想要修煉，這些妖怪隻能另辟蹊徑。

  其中，就包括吸收陰氣，以及幫助那些死人，積攢功德，也能夠提升修為。

  能夠正兒八經接觸到陰氣的行業有限，法醫、入殮師，包括紙紮店和壽衣店。

  那個蛇精開個紙紮店，很正常。

  “什麽天機啊？小仙女，你就說說唄。”魏博揚好奇地抓耳撓腮。

  徐夷光但笑不語。

  魏博揚還想問，蔣聿城淡聲開口，“去買玉石。”

  這話，就是來堵魏博揚的嘴了。

  魏博揚一噎，撇撇嘴，沒再追問。

  朱鵬明在一旁看著，心裏也很好奇，那蛇精為什麽開紙紮店。

  可惜，蔣聿城不讓問，他也不敢問。

  過了片刻，魏博揚又有新的疑問。

  “對了，她既然是蛇精，幹嘛要護身符？”

  他記得，電視劇裏的妖怪都很厲害啊。

  “她要護身符，自然是用來保命的。”徐夷光彎唇一笑，心裏很明白。

  一個蛇精，明晃晃開個紙紮店，便是如今這社會天師少，可架不住天長日久後，會遇到幾個天師。

  天師遇到這樣的精怪，肯定會出手。

  蛇精要個護身符，隻是用來保命，等到真遇到天師的時候，她可以將那護身符拿出來，告訴天師，她這事遇到過天師過了明路的。

  本著一事不煩二主的原則，一般人看到蛇精手裏有個護身符，還是個靈氣不低的護身符，多少會留點顏麵，不會對她趕盡殺絕。

  這護身符自然便算是保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