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十年
作者:路九公子      更新:2020-04-08 19:30      字數:2574
  貴妃請自重最新章節

  待瀛夙離去許久,陸子虞才從床榻上坐起身來。

  身上仍穿著他那墨色長袍。

  她怕明日丫鬟進來伺候自己梳洗時瞧出端倪,趕緊將把衣裳褪去拾掇好,換了身輕薄的罩衣。

  枕邊,擱著兩本略微發黃的老舊賬簿。

  不知是這賬簿紙頁用的好,還是被人給用心珍藏著,上頭字跡清晰,一點也瞧不出來那是塵封多年的東西。

  陸子虞拿起,對著紅燭邊一吹。

  紙頁上灰塵輕浮,還泛著一股子黴味兒,想來是個壓箱底的老古董。

  她半倚在榻上,輕輕掀開一頁。

  戶部賬簿,還是十年前的...

  那時,她父親還未辭官。

  這裏頭對每一筆銀子的去向都記的明明白白。

  賬目工整極了。

  既然這差事做的這般好,可為何當時父親會辭官返鄉?

  枕側的賬簿有兩本,上頭所記載的賬目竟然如出一轍。

  隻有在第八十一頁,和二百四十三頁時有所不同。

  其中一本,上頭未有她父親的落名。

  這兩筆賬,記得模糊不清。

  一次是南方發洪災,賑災款目共二十萬兩銀子,一次是同金岐開戰,糧草款目共三十五萬兩銀子。

  這兩筆賬,皆是在十年前所批,可銀子流向卻是讓人無從得知。

  陸子虞知曉,她父親對朝廷赤誠衷心,定是不會做這等貪贓之事。

  那興許隻有另外一種可能...

  有人誣陷與他。

  可這其中因果她還是不明,看來明日得去仔細過問父親才行。

  倘若真是十年前有人設局汙蔑她陸家,那如今也該到了沉冤昭雪的時候。

  陸子虞將那兩本賬簿收好,躺下身子不知想些什麽。

  既然這東西是自家爺拿來的,應該也是讓人查實過了,他這般處處惦記著自己倒是令人意外。

  她本不打算動情,可這心窩總能被他時不時就暖燙了。

  瀛夙出了陸國公府,正瞅著茯筠哈欠連天,昏昏欲睡。

  “你這麽困?不如給自己紮兩針提提神。”

  聽見自家爺的聲音,茯筠趕緊打起精神,雙目瞪著跟個銅鈴似的,“爺瞧錯了,人家一點都不困。”

  他拍拍屁股起身,用手撐著眼皮兒。

  待瞧見自家爺隻著褻衣,有些奇怪撓了撓頭,“不過是同陸家娘子見個麵罷了,主子爺的衣袍怎麽都沒了?”

  瀛夙麵不改色,“風大,吹走了。”

  扯謊能這般從容自然,還有信服力,估計他也是第一人了。

  可偏偏茯筠是個傻的,還真信了。

  第二日一早,落寧便是打著噴嚏推開了攬月閣的折子門。

  她也染上了風寒。

  昨夜不知怎的,就在後院門邊兒睡著了。

  醒來時,發現小姐沒了人影,她急匆匆就朝著攬月閣這兒衝了過來。

  瞧著床榻的美人還闔著眸子,這撲通亂跳的小心肝可算是能歇息一會兒了。

  “小姐醒來喝碗醒酒湯罷。”驚蟄端著描了合歡花的瓷碗進來。

  轉身,看見落寧眼窩發黑,趕緊出聲詢問,“落寧姐姐這是怎麽了?”

  陸子虞聞聲下了榻。

  似是想起了什麽...

  她昨夜被人抱著回了閨房中,竟然忘了去叫落寧。

  估計她在後院凍了一夜。

  “好落寧,昨夜我吃醉了酒,竟然忘了叫你。”

  美人邁著步子,泫然欲泣走了過來,哪裏還讓人能心中有氣。

  落寧打了個噴嚏,用袖子遮住了臉,“小姐無大礙就好,就是奴婢得休息幾日,別又把病氣渡給了小姐。”

  陸子虞趕緊應了,又命驚蟄摻扶著落寧回西廂。

  淨了把臉,她將昨夜那兩本賬簿給收在了袖口,朝著前廳去了。

  陸瑾延同沈嵐正坐在桌前用早膳,瞧著她來也是新奇。

  “今兒還起的挺早,莫不是聞見了你丹芝姨的手藝?”沈嵐起身給她盛了碗粥。

  丹芝趕緊接過粥碗,遞給自家小姐,“夫人就別誇奴婢了。”

  陸子虞打小就吃慣了丹芝做的春卷,一瞧見桌上有也顧不得吃相了。

  “慢一點,別噎著嘍。”沈嵐笑嗬嗬打趣。

  她生的女兒,愈發顏色好,本擔心這陸國公府護不住她。

  好在幾個哥兒也是有出息,往後也能給妹妹當個靠山。

  可這誰是誰的靠山,眼下定論還為時過早。

  “父親可是吃好了?”

  陸瑾延微怔,他手中還正欲去夾個桂花糕。

  被女兒這般一問,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陸子虞擱下筷子,嗪著笑道,“前些日子得了一幅王先生的畫,想今日邀父親一同細品。”

  沈嵐心喜,想著他們父女二人也有些時日沒找過樂子了。

  “你少吃些甜,趕緊隨四娘一同去書房瞧瞧畫。”

  王宗申的畫,那是可遇不可求。

  陸瑾延也被吊足了胃口,拍下筷子就要起身,臨走時還不忘給嘴裏塞了塊兒桂花糕。

  沈嵐氣得失笑,當下就吩咐小廚房這些日子不準再做甜食。

  家裏頭的男人,就沒讓人省心的。

  各個都有氣死人的法子。

  剛進了書房,陸子虞便把房門給闔嚴實了。

  幾番動作,頗有些神秘兮兮。

  陸瑾延摸不著頭腦,不就是賞幅畫,搞的家中進賊了般。

  “四娘問父親幾個問題,父親一定得如實說。”

  “看個畫,還得先猜謎?”

  他麵上添了幾分興致,有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可聽見自家女兒問出的話時,臉上陡然變了色。

  “十年前,南方洪災撥款的二十萬兩白銀還有金岐一戰中的三十五萬兩白銀,可是從父親手中過的賬?”

  陸子虞蹙眉輕問,將聲音壓的極低。

  陸瑾延虎軀一震,瞪大了雙目,“你...你從哪兒知曉的?”

  他當年辭官便是因此呐。

  數十年過去了,竟然有人重新將這事兒給翻了出來。

  這人,還是他的女兒。

  “四娘隻問一句,是與不是!”

  若是,她隻好將這兩本賬簿燒個精光,若不是,她必須查出來因果,還陸家一個清白。

  陸瑾延顫了顫身子,跌坐在椅子上,有些失魂落魄吐出二字,“不是”。

  這兩筆帳,確實不是從他手中走的。

  可當年不知為何,這兩筆銀子不翼而飛,而那賬簿中也有他的落名。

  因為他未曾將賑災的銀子送去災區,枉死了多少百姓,又因他未曾將添置糧草的銀子送去邊塞,又有多少無辜的將士,活活餓死。

  他身為戶部尚書,卻未曾盡了一官之職。

  連筆賬,他都算不清...

  十年來,每夜他都能從夢中驚醒。

  那些亡魂,就如同在他耳邊哀嚎,痛斥著他的無能。

  他自責,他揪心,他悔恨,他無奈...

  陸子虞見他受心魔所困,趕緊上前寬慰,“當年之事,不怪父親,皆是有心之人作祟。”

  她將袖口的兩本賬簿掏出來,聲如斬鐵般冷冽,“四娘定要這世間還父親一個公道,還我陸家一個清白。”

  這兩本賬簿,正是十年前由戶部看管的賬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