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四族
作者:路九公子      更新:2020-04-08 19:30      字數:2399
  貴妃請自重最新章節

  過完了清明,也是趁著天氣涼爽,沈嵐安置好了一眾不打緊的奴仆,隻留了自己身邊和幾個哥兒、姐兒貼身伺候的丫鬟小廝,跟著一同入京。

  人多了,長途跋涉的出行總歸也是不方便。

  為了避人說他陸國公府嬌奢,除卻三輛寬敞些的馬車,還有十幾個略微小些隻裝著平日裏吃喝用度的馬車。

  剩下那些珍玩、字畫,等著尋好了住處再押運著入京。

  從前京中那處宅院,自打陸瑾延辭官還鄉,便是被有心之人在聖人耳邊攛掇著給收了回去。

  此番歸京還要難免折騰著買地皮。

  蘇州百姓們不知從哪兒聽來陸國公府要歸京的消息,在他們啟程這日一大早,紛紛迎在府門外,擦拭著眼淚不舍告別。

  馬車壓在蘇州城內的青石板路上發著“轆轆”聲,透過品竹色的幃裳,依稀能看著道路兩旁百姓們揮手、作揖。

  再望蘇州這繁華春色,不知下次能瞧見“拂風戲柳,暗香爭妒”又是何時?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

  陸子虞半臥身子側躺在一輛馬車裏,狹長的眸子緊閉,不知心裏尋思著什麽。

  瞧自家小姐臉色略是泛白,落寧忙從懷裏掏出來兩個提前備好的提神香囊,掛在馬車內兩側。

  “小姐,可要用些酸棗?”落寧柔聲輕問,不見小姐應自己,以為還是小憩著呢,掀開車簾子,吩咐車夫別顛簸的太厲害。

  誰能知?陸四小姐心無旁騖,專心盤算著京中各肆勢力。

  如今京中局勢緊迫,共有四方勢力割據了政權,要不是聖人壓製不住那些世族,又豈會讓陸國公府歸京?

  聖旨中說的好聽是思念賢臣,到底還不過是套相互製衡的權數。

  京中占勢最大的,乃是王家,不僅出了雍容華貴皇後娘娘,就連朝中一半文臣也是奉右相王渝州為首。

  魏家手持兵權,大將軍魏晟煜替東瀛立下赫赫戰功,雖年事已高,可犬子魏峒承襲父業,凡是京中將門之後都與其相交甚密。

  再說李家,乃是有“桃李芬芳滿天下”之美譽,李家兒郎皆是才俊,滿肚子書墨,若能在深山老林碰見個修道之人,多半就是李氏之人,左丞相李闕赤膽忠心,可偏偏念了六皇子曾對自己有救命之恩,成了六皇子府中謀臣。

  要數東瀛世族中最是堆金砌玉,還得去穆家瞧一瞧,那滿庭白如冬雪地梔子花樹隻要一開,整個京城怕是都能聞到馥鬱撲麵的清甜味兒,九皇子生母穆貴妃便是從這金窟窿出來的。

  除了不明敵友的四大家族,要花費心思去應付,還有那些上不得台麵的文武大員也是要處處打點。

  這不是還沒到京城裏,陸子虞便勞神費心,想先布下局。

  若是能和一些世族相互幫襯,也算是好事一樁,倘若都是對陸國公府處處針對,帶著敵意,這孤掌難鳴得他們好一陣子磨棱。

  還有那琢磨不透的九皇子,一會冷一會熱的,還是要使了計早些抓在手心裏。

  心裏事兒一多,就讓人急得亂糟糟。

  陸子虞有些煩躁,扶了扶額頭,貝齒咬著好看的胭脂唇。

  京中,桂花巷子右相府。

  身穿藍色緞子襖的小廝,從廳堂外跑進來,手裏攥著一封圖案精致的黃皮信“相爺,宮中傳來秘信。”

  小廝恭敬彎腰隻站在門口,隔著那門簾,也不敢掀動。

  不過一會兒,從室內走出來個穿著紫袍朝服,身影高大,皮膚黝黑的男人,麵容粗獷卻帶著沉穩,三白眼裏藏著一絲貪婪之色,此時正帶著不悅的目光盯著那小廝。

  送信的小廝自是認識這男人,瞧見他出來,帶著不安和惶恐道:“高大人,宮中傳來密信,還往您替小人轉交給相爺。”

  這話說的極為小心,隻因麵前這男人乃是當朝大員,戶部尚書高湛。

  也是右相王渝州得意門生。

  高湛冷哼一聲,帶了些不屑,隻見小廝脊背更是彎了些,似要被這氣勢埋入土裏。

  大著膽子,將信遞了過去。

  高湛低頭,瞧了眼那信,看見蜜蠟封口的地方含著小巧的鳳印,虎軀一震忙將信抽過來,撩開門簾又進了去。

  小廝見麵前之人離去,拍了拍胸脯,小聲嘀咕:“囂張什麽?要不是傍上我家相爺,那輪得到你做這戶部尚書。”

  這話也隻能趁著沒人時候嘮叨幾句,要是被人聽見怕是十個腦袋都不夠掉。

  高湛此人,最是恨旁人提及自己出身。

  “相爺,娘娘來的信。”高湛進了裏屋頭,把這秘信呈給為首之人,又看了眼一屋子十幾位官員,神色不善。

  在他看來,這些不過是毫無用處軟腳蝦,一點腦子都沒有,隻知道出了事找老師擦屁股。

  “嗯。”王渝州淡淡點了首,拿過桌案上的封書信。

  他十有也是能猜出來,這信裏交代了什麽。

  折開了瞧,還真是長春宮那位問了如何應付這陸國公此進京這事兒。

  他今日召集了所有幕僚,正是密謀安排於此。

  陸家和王家從上輩數就是世仇,多年爭權奪勢,相互算計,隻不過到了他這一輩氣運好,碰上了陸瑾延這平庸泛泛之輩。

  王渝州起身,動了動身子骨,對著一眾謀臣和顏悅色笑著道:“今日就商討到這裏吧,聽從本相安排的,本相自不會虧待。”

  笑著頓了頓,神色驟然變的陰冷:“要是瞞著我與那陸國公府交好,可要做好送命的打算!”

  十幾個幕僚嚇的失色,趕緊跪在地上叩首,急聲道:“下官不敢。”

  一家幾十口老小性命,都被右相捏在手心裏,誰還能不好好聽話做事?

  王渝州倒是對他們這模樣頗為滿意,又是那一副笑眯眯的樣子:“都退下吧。”

  “是,下官拜別右相。”

  盈盈又是一叩,退身五步才轉首出去。

  門簾放下,遮住了人影。

  高湛站在屋中還未離去,麵上欲言又止,帶著難色,沉下聲小聲道:“老師,若是那陸國公知曉了咱們曾...”

  沒來得及說完,就被上首正盤腿坐在軟墊子上給自己斟茶的王渝州冷聲製止:“住口。”

  高湛忍不住顫栗,掀開袍衣,直直跪下,言語懇切道:“學生知錯,不該再提此事。”

  “這事兒,隻有你我二人相知,要是被旁人聽見了可都要掉腦袋的。”王渝州揮揮手讓他起身,麵上帶了緩和。

  見老師雙眉緊鎖,高湛不敢再多打擾,躬身行禮也是辭別而去。

  屋內隻留右相一人坐在上首,揉著眉穴,滿麵沉思。

  自己曾經辦的那件事兒,萬萬不可被聖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