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誠在來的路上就已經在心裏做過最壞的打算。

  她想到事情會很糟，但沒想到竟然糟到了這種程度。

  會議室裏滿滿三十四號人，已經有四五個小的，被胡昆侖揪上了台去。

  男的聳達著腦袋，一臉喪氣到極點。

  女的早就已經梨花帶雨了。

  陳誠在心底長歎一聲。

  雖說是頂頭上司，但這胡昆侖平時在公司裏也是難得一見，就是來了，也總是裝出一副親切和善，體恤下屬的假模假樣。

  反正就是髒活來，累活，醜人全讓陳誠來幹。

  那個壞人永遠輪不到他來當。

  今天見到胡昆侖連老好人的假麵具都扯了，看得出是動了真怒。

  胡昆侖確實氣的不清，見陳誠走進房來，連怕下屬會不會動胎氣都顧不得了，指著牆上的投影儀就是一頓逼問：“你不是告訴我，這吹神涼了嗎？你不是一口一個這小子糊了麽……”

  陳誠笑著迎過去，做出一個安撫的動作，意思是“消消氣。”

  “老子就是不懂你們年輕人那套，但也看的清清楚楚，這他媽是涼了嗎？這他媽是糊了嗎？網友們都一個勁的在喊他牛逼啊……現在都他媽的來認爹了！”

  看著胡昆侖一臉痛心疾首的模樣，陳誠也不好接上這個話。

  鹿陳抬頭朝那麵巨大的投影儀看去，把那些網友們的彈幕看在眼裏，也感到詫異。

  他不是沒有關注今天的比賽。

  但前兩場打完，是真的沒心情繼續往下看了。

  這個沒心情說的是，不想看中國這邊像狗一樣被對麵戲耍。

  也是不願見到韓胖子捧杯後那張醜惡的嘴臉。

  可彈幕上的節奏，又讓鹿陳真心覺得不對勁。

  難不成前麵窩囊了兩場，到了賽點局，還真讓他們給整活了？

  鹿陳本來有些懷疑吹神是動了手腳，故意請水軍了。

  可水軍起的再多，哪怕真是招呼上十萬人馬，拿來與成百上千萬的觀眾基數一比，還是太少了。

  所謂水軍能做的，最多是起個勢頭，做出一把刀子的形狀來。

  真正要殺死一個人，把他按的翻不了身，水軍說了不算數，還是得看成千上萬的觀眾怎麽想。

  這個怎麽想，說的是大勢所趨。

  眼下的大勢所趨是站在吹神這邊的。

  鹿陳跟在姐姐舅舅身邊這麽久，也一眼看出來，這個節奏不是人力所能改變的。

  這讓他不能不生出幾分迷惑的心思，到底出啥事？

  兩場比賽下來，不管場上場外，這人毋庸置疑麵臨的都是一個死局。

  到底是怎麽盤活的？

  胡昆侖揚著雙手往胸前一攏，對底下的人說：“我認你們做爹成不成？我喊你們一口親爹，行不行？”

  說著，他又朝陳誠看去，怒火中燒道：“你們到底是怎麽辦事的啊！”

  陳誠還是不急不忙，揚著一臉消消氣的微笑，輕聲說：“你也知道網上這回事，大家最喜歡跟著見風轉舵的……”

  “那舵呢？舵怎麽就跑去人家那邊去呢？”

  胡昆侖把桌子拍的一頓“咣當”作響，“公司請你們來，就是讓你們把舵牢牢的掌在自己手裏，那股風得我們來吹……我們怎麽吹，輿論就得往哪邊倒……你們瞅瞅，自己瞅瞅這辦的這叫事嗎？”

  一陣鴉雀無聲。

  胡昆侖吹胡子瞪眼片刻過後，又扯著嗓子吼了一聲：“還有吹神這個名字到底是誰想的？這名字到底是什麽意思，我怎麽就不懂了……當初就不能想個更難聽點的嗎？他媽的現在都封神了！”

  鹿陳剛想接一句“是我啊”，可被姐姐瞪了一眼，又把話給咽下了。

  吹神這個名字還真是他想出來的。

  他當初的原話是：“連青訓賽上一打五拿五殺這種牛皮都敢吹，不如就叫吹神得了。”

  陳誠上前解釋了一番始末，胡昆侖雙手叉腰道：“既然是這麽個意思，就直接說這人吹牛皮唄！叫他牛皮王不是挺好的嗎？”

  鹿陳使勁擰著大腿，強忍著不要笑出聲來。

  真叫個牛皮王，那不也得封王嗎？

  胡昆侖把袖子一卷，總算肯心平氣和下來，說了一句：“我現在去見見幾個大佬，看撤熱搜的事能不能安排一下……”

  說著，他又抬手朝坐著的人一指：“今天這事你們要辦不好，那就都別幹了。”

  陳誠鄒了下眉頭，揚著笑臉說：“我說您就別嚇唬底下的這幫孩子們了……”

  “嚇唬？我這樣子像是在開玩笑嗎？”胡昆侖冷哼一聲，目光一下子落到了麵前人的大肚子上頭，“如果我是你，就會把這份力氣拿來好好幹活，而不是在這裏亂充好人！你家裏怎麽個情況，大家心裏都有數。要不然一個娘們也不會把自己當成牛一樣的，光在工作上賣力……”

  說著，他又把目光投向鹿陳身上，“把你弟弟養大不容易嗎？如果我是你，我現在就得好好跟自己打算，離了婚，要是工作再沒了，我將來這孩子生下來到底該怎麽過。”

  陳誠微笑不語，倒是鹿陳一下子握緊了拳。

  等胡昆侖走後，有幹了多年的老同事忍不住義憤填膺道：“這個王八羔子，說的好像是陳姐沒人要一樣……當時陳姐剛進公司時，這姓胡的王八蛋還不是把眼睛給看直了。”

  又女生在旁幫腔道：“陳姐你要是分一半的姿色給我，我還上個屁的班，早就傍大款去呢！”

  鹿陳回過頭認真的看了姐姐半響。

  如果撇開親姐弟的立場，姐姐長得確實漂亮，是那種最典型的大家閨秀，絕對是大多數男人眼中的夢想型。

  姐姐的長相真的跟王祖賢神似，從小時候，鹿陳就沒少聽過追求姐姐的男生，把她喊作是“聶小倩”。

  陳誠平時說話也是細聲細氣的，舉手投足間盡是一種水仙花不勝嬌羞的風雅。

  大家最為津津樂道的是，還是有次員工大會上，陳誠上台講報表。

  她講了多久，台下的馬小明便目光灼灼的看了多久。

  公司的員工從來隻見過這位首富先生的麵無表情，還是頭一回見到他眼睛發亮，一臉入迷的模樣。

  就連跟在馬小明身旁的助理也吃驚。

  這些年來，多少名模美人主動投懷送抱，頭兒連正眼都不會看一下。

  可現在，竟然當著全公司的麵看一個女人看到連儀態都顧不上。

  就連樓道的清潔大媽都看出來，首富先生怕是動了心思。

  陳誠屬於那種照片和真人差別很大的。

  這個差別，不是說照片裏的她不美。

  但她的真人身上帶著一種活靈活現的，柔情似水的氣質，這些是從照片上看不出來的。

  所謂的溫柔鄉，指的就是這種女人吧。

  說是吃驚吧，其實也不那麽吃驚。

  因為不止是首富先生，就連台下的男同事都沉浸在一樣的溫柔鄉裏頭，融化成了一灘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