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桌上有人問了：“言哥，你是啥時候遇上那賣保險的呢？”

  “不就是——”

  南宮說到一半，猛地一個機靈，酒意驟然清醒了一大半，送到嘴邊的酒瓶，也僵在了半空中。

  大家見勢頭不對，也沒人追問，開始試著轉移話題。

  南宮一口悶了那瓶酒，喝的太急了，搞的衣襟上都濕了一大片。

  他也顧不上抬手去擦，生怕一個猶豫，胸前好不容易提起來的那口氣就散了，生怕再遲疑片刻，那些想說的話就一個字都不敢說了。

  他笑著說：“不就是，你們在台上彎腰鞠躬之後嗎？不就是，你們退役那天嗎？”

  一時間桌上也安靜了下來。

  南宮平靜的注視著麵前一張張老麵孔，微笑著說：“別人是為兄弟兩肋插刀，我是反手插兄弟兩刀……是我對不住你們。”

  “沒事，都過去了！”

  打野把手搭到南宮肩上，安慰了一句，沒想到這男人的肩使勁一抖，再開口時就破音了。

  他猛地捶了一記胸口道：“過不去……怎麽過的去啊！”

  上單罕見的換上一臉心平氣和的口吻，“兄弟，我們是真沒事！”

  打野一把抓過南宮的頭，不由分說的往自個胸前按：“你小子不會以為自己在直播裏一口一口恩斷義絕了……老子們就真信，你要和我們恩斷義絕了吧？”

  南宮掙脫開那雙手，聳了聳鼻涕：“要是真沒事，你他媽就不會在後頭撞見老子，撒腿就跑了。”

  打野擺擺手，“真不是你想的那麽回事，你也知道我解說這份活計一直沒什麽起色。雖然我現在認清了自己不是幹這行的料，但當時並沒有這個自知之明啊。我一直覺得自己起不來，是上麵不肯給我機會，如果肯給了，我一直能幹好的啊。”

  他頓了頓，又說：“但摸著良心講，看著言哥你這兩年混的風生水起，我是打心底替你感到開心，也知道你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容易。但我心底怕啊，見到你不能不逃啊，你知道為什麽嗎？我怕自己忍不住讓你去上麵求情，給我一個機會……”

  南宮咬牙切齒道：“那你倒是開口，能幫的我怎麽著也給你辦成了……你他媽倒是開口啊，你知不知道你早看這個口，兄弟心底會好受多少？你知不知道兄弟這幾年是怎麽過的……疼啊，一想到你們就疼。”

  “我知道我開口了，你一定會幫的。不管是礙於老隊員的情麵，還是衝著咱倆以前的那一手中野聯手。但說實話，我知道自己嘴巴笨，其實是幹不好的。我就怕遇著你，忍不住讓你給個機會。你確實也給我去上麵求來這麽一個機會，結果呢，我把事辦砸了，讓你下不了台，反而壞了你的事……”

  南宮衝著打野的肩上就是一重拳：“X你媽的，你算個老幾，有本事壞老子的事？就跟你們直說了，老子今天解說界就是隻手遮天……”

  大夥看著南宮的一臉意氣風發，忍不住又咯咯的笑了。

  輔助語重心長的說：“說實話，這兩年看著言哥你越來越好，我們真的是打心底的高興。”

  “少他媽拿這種話來唬老子，你是嫌老子心底還不夠難受對吧？你是嫌我還不夠對不起你們，是吧？”

  南宮沒想到上單聽到這句，一下子就怒了，猛地把酒瓶往桌上一砸，張嘴就是：“X你媽的，你哪隻耳朵聽到我們說過，你南宮言對不起我們？”

  “你們是沒有說，但全世界都看到了，幾千萬雙眼睛都他媽看到了，我南宮是怎麽翻盤的，又是怎麽賣隊友的……”

  上單不敢置信的盯著南宮的眼睛，愣愣的問：“你一直躲著我們，就是為這？”

  南宮一下偏過頭去，終於是忍不住，淚珠子嘩啦啦的直往下掉。

  輔助湊到他的身邊去，蹲下，“言哥，我們真的從來沒怪過你。”

  “你們現在想怎麽說都成。”

  打野把桌子拍的咣當作響：“就你南宮言最聰明，我們就全是傻子……都他媽出來混的，你們以為我們就不知道這行的規矩嗎？你以為我們就傻到把你在直播裏拿來搞節目效果的話，全都當真了嗎？”

  輔助笑著問道：“你不會是覺得消費了哥幾個，才過意不去吧？”

  南宮轉過頭來，愣愣的盯著麵前這幾張臉，聽著打野繼續說：“以前在場上我們是怎麽打的？隻要你能夠收割，隻要你能夠一波肥，隊友你隨便賣！這他媽不都是一回事嗎？隻要你能起得來，別說是在直播間罵兩句，隨便怎麽消費我們都成……就是你要演戲，提前打聲招呼，這場戲兄弟們還不陪著你演！”

  南宮怔怔的看著他們，說不出話來。

  輔助抬起手，按著南宮著肩膀就是一陣推聳，笑的更厲害了：“醒醒吧，我的言哥，大家心底都懂的……大家都是出來混的，要恰飯的嘛！”

  這一句“要恰飯的嘛”，讓南宮“哇”地一聲哭出聲來，像個孩子那樣手足無措的哭出聲來。

  他一邊往臉上抹，一邊叫嚷道：“你們就他媽的騙我吧，你們就他媽把老子當三歲的小孩哄！沒事沒事，怎麽可能沒事……”

  說著，南宮抬手往那張空凳子一指，“要是沒事，陳良就他媽就不會連一個謝罪的機會都不肯給我，就不會連這一頓酒都不肯來和老子喝！”

  陳良就是他們隊，下路AD的那孩子的名字。

  大家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默默的垂下去了頭去。、

  沉默半響，輔助又把手搭在南宮肩上，說了一句：“你真別往心底去了，那孩子怕真是被別的事耽擱了，今天才過不來……”

  南宮沒有吱聲，仰起頭又幹了一瓶，把那些苦和淚順著酒精咕嚕嚕的往嗓子眼倒，往心底倒。

  打野也說：“你還怕這頓酒喝不成？”

  南宮聳了聳鼻涕，長籲一口氣，紅著眼說：“我說都到這份上了，你們就別騙我了，也別裝了。”

  “真沒騙你——”輔助的話還沒說完，沒想到就被上單打斷了：“言哥說的沒錯，都到這份上了，咱們就別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