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川抬頭，城牆很高，遮住了太陽半張臉。

  他已經確定，那不是真的太陽。

  一路走來，遭遇了四頭野豬、一隻巨熊和一條被流放的野遊狼。草原的盡頭有一方石碑，他離開的時候摸著上麵用隸書刻就的“漓河”二字，在風裏坐了很久。

  穿過漓河平原，他終於來到了印象中的鎮川城。

  這一切都在提醒他，這裏是戮雪大陸，是戮雪江湖真實網遊中的世界。

  作為這款遊戲的動作指導兼技術開發，對這座臨近被玩家稱為死亡平原的城池並不陌生。

  他拍了拍身上惟一的武器，慢慢走向主城門。

  靠近城門的時候，人漸漸多了起來，此時大多數是為了進城，前來應征。

  因為勢力戰的日期臨近了。

  排了很長的隊伍後，終於輪到顏川，負責招募的主官坐在桌子後麵頭也沒抬，直接伸出手來。

  “進城還是應征？”

  顏川把身份令牌交過去，毫不猶豫地說道：“應征！”

  他是個新人，不管是角色數據還是背包物品都清白得很，有機會當然選擇應征，起碼管吃管睡。

  其他玩家可以下線，但是他不能。飛行器的爆炸聲至今還夾雜在風裏，偶爾聽到仍覺得後背在冒冷汗。

  他是死過一次的人，在參加戮雪江湖五周年慶典的路上，中點變成了終點。

  顏川沒有退路，他看著主官查驗自己的身份令牌有些緊張，擔心自己這種白板玩家會遭到嫌棄。

  主官默默地把令牌交還到他手上，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這個衣衫破舊的年輕人。

  “你確定自己要應征？”

  顏川重重點頭，卻已經從對方的眼裏看出了顧慮。

  果然，主官歎了口氣說：“朋友，剛注冊的號吧？我們這裏不收人我境的人，更不要說你還是人我境裏修為最低的出鞘段位了。”

  顏川默默接過自己的身份令牌，上麵的內容他早就看過不知道幾遍了，略有些遺憾，卻也知道沒有辦法強求。

  卻在此時，排在他後麵的一個人插話進來：“這位小兄弟介意把你的令牌給我看看嗎？”

  顏川看了過去，是一個身材魁梧的高個，板寸灰黑頭發，臉上蓄著絡腮胡，眼睛雖小卻炯炯有神，隻是左臉上有一道狹長的疤痕，配著身後背的那把大錘子，初見有些猙獰。

  不過他還是把令牌遞了過去。

  身份令牌隻顯示玩家基本信息，很多其他內容隱藏在角色麵板裏，所以倒不怕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何況他目前真的是一無所有。

  高個漢子接過令牌打開查看，看到了顏川的基本信息。

  ——

  角色：張青銅

  境界：人我境出鞘一階

  生命：93/100

  精力：42/100

  技能槽：1級疾行（2倍步行速度）

  武器槽：鐵匕（攻擊+20默認隱藏）

  防具槽：空

  護腕槽：空

  飾品槽：空

  結合評價：350

  ——

  這份屬性的確很清澈，高個漢子倒是沒說什麽，露出自認為和善的笑容把身份令牌還給了顏川。

  “張兄弟，不介意的話等進城後跟我一起加入止戰花下幫派，這次正好我也是應他們掌門邀約而來。”

  顏川看得出來大漢雖然生得凶悍了點，心眼卻是不壞，點頭答應下來：“謝謝，還沒有請教大名？”

  “陶滿山！”大漢抱拳回道，語氣充滿自信。

  這時那位主官也說道：“這個建議可行，在幫派裏發展也會更快一些，運氣好的話在勢力戰前達到地塵境，或許還有機會參戰。”

  此次勢力戰主要由秘隱盟發起，從天機府和鐵鷹堡嘴裏把關中要地爭搶回來，不論對聯盟、參與的幫派還是個人而言，成功後的獎勵都極為豐厚。

  鎮川城正是秘隱盟麾下的一座腹地衛城，主要的職責是募兵，兵源集中在散修玩家和幫派之中，勢力戰期間一旦加入聯盟便不可更改和背叛。

  勢力戰主要參戰玩家限定在地塵境，因為這個境界的玩家基數最大，也是多年勢力戰下來形成的不成文規矩。

  張青銅這個角色隻有出鞘一階，的確不入法眼，所以他站到一旁靜靜等著陶滿山作完登記。

  主官接過陶滿山的令牌，知道他打算加入幫派，還是例行公事地問道：“應征嗎？”

  陶滿山笑著搖頭，說一切等入了幫派再作打算，主要還是得看幫派的安排。

  主官聞言沒再多說，給陶滿山發了份入城的通帖後又給顏川補了一份，準備接待後麵的人，繼續重複而機械的工作。

  這次城主有令，必須發掘一些有潛力的地塵境玩家，自然不會在顏川這樣的人身上浪費太多時間。

  至於這個陶滿山，雖然到了地塵境，不過看得出來隻是剛踏入這個境界不久，算不上出色。

  兩人結伴入城，陶滿山帶著顏川逛了好幾條街，最後又繞回到剛進城的那條鎮南大道。顏川這才知道原來他並不清楚止戰花下怎麽走。

  陶滿山撓頭赧笑：“沒事沒事，我已經給胡長老發了消息，他很快就會派人過來接了。”

  在鎮南路口的一間茶鋪裏小憩了小半會兒，一個長發攏在腦後、身著錦衣的青年走了過來，看到陶滿山老遠就揮起了手裏束著的折扇。

  陶滿山帶著顏川起身相迎，待青年近前後抱拳笑道：“胡老弟，別來無恙！你怎麽親自來了？”

  “這是應該的！總算是把你給盼來了，一路可好？”

  來人應該就是陶滿山口中的胡長老，看著年紀不大，卻自有一番風度。

  “我從北辰府一路南下，沿途各城均在招募，有一次差點被困在清水城出不來咯！”說起這一路南下，陶滿山感慨良多：“要不是答應了胡老弟來貴幫，我可能真就從了清水城裏那些人了！”

  各城都在招攬人才，雖然同屬一盟，暗地裏也各有比較的心思，陶滿山說的話倒不似作偽。

  不過這話聽在胡長老的耳朵裏不知道會不會品出一些其他的味道來。

  “不說這個，給你認識一下，我的小兄弟張青銅。”陶滿山轉而提起在旁邊一直沉默的顏川，鄭重地給兩人介紹起來：“這位就是跟你提起過的止戰花下的胡長老胡半仙，地塵境知驥強者，在幫裏深得器重，說話很有份量。”

  顏川雖然在玩家裏屬於墊底的存在，但聽聞一幫長老隻是地塵境知驥段位，不免有些落差。

  每個境界分三重，譬如最低的人我境，分出鞘、灼鋒和煉魂，再上一個境界就是地塵境，依次為驚雲、知驥和斬虎。胡半仙地塵境知驥位，比起陶滿山的驚雲位隻高出一個段位。

  不過既然是陶滿山的朋友，而且之後還要麻煩這位胡長老作為介紹人加入止戰花下，他自然不會有什麽不得體的表現，躬身對胡長老行了一禮。

  不料胡半仙對顏川隻是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並未在意，也沒有交流的意思，而是繼續跟陶滿山聊著。

  吃了冷遇的顏川略顯尷尬，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轉頭往街上看。

  胡半仙是個玲瓏心思，見陶滿山沒有提及他的實力，身上又穿得破舊，便知道這個叫做張青銅的不是什麽高手。止戰花下是個小幫派，這次安排他是來拉攏陶滿山的，可沒有給閑人混經驗的位置。

  不過對於陶滿山他們可是誌在必得。想到此間，胡半仙笑著說道：“幫主這次做完任務便馬不停蹄地趕回總舵，足見對陶兄的重視，我們就不在外麵耽誤了，請！”

  三人準備離開，恰好此時有一隊騎兵進城，馬披甲，人持槍，沉默而有序地走在鎮南大道上。

  顏川望著首騎上的將領，一時間竟忘了挪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