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

  陸少銘坐在餐廳裏，一杯接著一杯的飲酒，喝的很多，可是，卻是愈加的清醒。

  他神色悲愴地望著外麵的天空，到處都是黑壓壓的，原來天都黑了。

  他忽然笑了，隻是，笑容裏染了悲痛，心神劇痛地猛地喝了又一杯。

  “妍妍？“低喃著，心頭卻是劇痛，陸少銘眯著眼，斂下那滿心滿腹的痛楚，一飲而盡杯中的烈酒，他不是借酒澆愁的人，可是今晚，突然想要一醉方休。

  他們在一起時間的確很短暫，他也在反思，會不會太早了，結婚結的太早了，她還接受不了，他一直這樣著急，原來不是胸有成竹而是害怕失去。他以為生米煮成熟飯就真的會是自己的了！

  可是，煮熟的鴨子也是會飛的！

  到今天，陸少銘總算是明白了一點。

  他看著她眼中絕望的愛戀，愛到恨不得殺死他的決絕，她的話，讓他驚恐，她說不要他讓她覺得後悔愛過他！

  是的，是他自己親手摧毀了她的情，她的愛，從來都是強加給她，愛情是什麽？不是我感覺對你好，就是真的為你好！而是我要知道你到底需要的是什麽？

  轉眼之間，杯中的酒卻已然喝盡，陸少銘醉趴在桌上，手中的杯子鐺的一聲落在地上，破碎成無數的了碎片。

  “小四！”陸媽媽喊了他一聲。

  “媽，你去睡吧，我看著他！”陸寧川走了過來。

  陸媽媽看看大兒子，點了點頭。“老大，你弟這次，隻怕又難走出來了！這次，好像比上次傷的更深了！”

  陸媽媽走到陸少銘身邊，手擱在他的頭上，慈祥而又無奈地看著她的小兒子。

  “什麽時候愛和不愛，不會輕易表達了，他就真的成熟了！”陸寧川也望著陸少銘，輕聲說道。

  陸媽媽轉頭看向大兒子，有點疑惑，“老大，你最近臉色不太好，休息不好嗎？”

  陸寧川伸手攬住媽媽。“媽，我很好啊，可能是更年期吧！”

  “胡說八道什麽呢，你才多大啊，就更年期！”

  “都說四十的男人就進入更年期了！”

  “那你媽我老年期了！”陸媽媽歎了口氣：“你勸勸你弟弟吧，媽看著他這樣，難受！”

  “媽，放心吧，小四經過這兩次打擊，會成熟的，以後，他就是陸家的頂梁柱了！”陸寧川安慰著母親。

  “你們都是！”陸媽媽拍了拍大兒子的肩膀，轉身上樓去了。

  陸寧川知道陸少銘沒有喝醉，就坐了下來，沉聲道：“折磨自己是最愚蠢的行為，倒不如考慮考慮下一步怎麽辦吧！”

  “你滾開！你沒資格告訴我怎麽做！”陸少銘還對大哥出軌的事耿耿於懷。

  陸寧川眼底一抹掙紮，一笑，可惜，陸少銘不曾看到。

  陸寧川倒也不在意他的話，他隻是說：“也別把自己標榜的太高，你也不是一對一到死的，你愛上了這個洛冰妍，你曾經信誓旦旦的愛情，也不過如此！”

  陸少銘猛地抬頭，瞪著陸寧川，那樣子完全是吵架。

  陸寧川輕輕一笑：“我說的不對嗎？”

  陸少銘整個人頹然下去。

  陸寧川又是逼問：“如今，你再看著這張照片，還敢直視嗎？”

  陸寧川拿出一張照片，那是慕言的照片，沒有墨鏡，那雙眸子，望著陸少銘的眼睛。

  隻是一刹那，陸少銘就下意識地移開了眼睛。

  陸寧川卻笑了。“看吧，你的下意識的動作。你不敢直視慕言的照片，這隻是一個照片，她人都不在了，你都不敢直視。因為，你潛意識裏覺得你錯了，你曾經對她許下生死不銘的誓言，她死了，你移情別戀了！四年前和四年後，在我看來都是一樣的，你變心了！變心不算什麽，惡心的是你變心了，卻不敢麵對！你信誓旦旦地跟洛冰妍說不是替身，轉頭又不敢麵對慕言，你覺得你坦蕩嗎？”

  “你就敢麵對？”陸少銘吼了他一聲，盡情反駁。“你敢麵對大嫂說出你做的好事嗎？”

  陸寧川也是一愣，“你又如何確定你大嫂不知道呢？或許她什麽都知道，隻是不願意說而已！她聰明如斯，我又為何挑破？”

  這下子，陸少銘傻了。他完全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會嗎？

  “這個世界，女人很多種，有的選擇相安無事，維持和諧，有的選擇撕破臉皮，再不回頭。你說，相安無事能長久，還是撕破臉皮能長久呢？”陸寧川的話問的陸少銘又是一愣。

  “小四，相安無事，也許早已經沒有了感情，撕破臉皮也不一定就沒有感情，隻要有愛，人生還能長久，就還有轉寰的餘地。”

  “女人的心一旦硬起來，可以將人視為陌路。”陸少銘總覺得一切都回不去了。他此刻，也是哀莫大於心死了。

  “事在人為！”陸寧川道。

  陸少銘無言。

  “慕言去了，沒有陪你走到最後，不是你的錯，你愛上別人也不是你的錯，你自己不能麵對慕言，是因為你心裏還有她太多，你對洛冰妍的愛不夠純粹，倘若你一開始讓她感受到你的愛，洛冰妍或許今天會包容你的一切。問題是，你付出的太少，索取的太多。你們都是如此，隻想著索取，付出的太少。”陸寧川語氣很平和，說完了，他那張慕言的照片就放在桌上。他又道：“你自己都不敢去麵對慕言，叫洛冰妍如何心平氣和的去接受呢？自己好好想想吧！有時候放手，比糾纏更有意義。你們需要的時間的沉澱，你要想清楚，如何去愛，才能讓對方感受到，而不是以你的方式強加給人家。”

  “你愛張婷？”陸少銘忽然地開口。

  陸寧川一頓，隻說了一句話。“愛情不是生命的全部意義。”

  福海小區。

  一早。

  洛冰妍起來，下樓，麵無表情，開始新的生活。

  隻是一下到樓下，就看到了周澤佑的車子，而在Q7的旁邊，還停了另外一張車子，見到她下樓，車裏突然下來兩個人。

  周澤佑和衣明堂。

  衣明堂走了過來，麵對洛冰妍，眼睛紅腫的洛冰妍，低聲道：“妍妍！”

  “你好，請問有事嗎？”洛冰妍的語氣很平和，絲毫不見生氣的樣子，或者說除了平靜，沒有絲毫別的情緒。這話，就是對陌生人說的，顯然，她把他列為了陌生人。

  衣明堂一下子有點接受不了，這樣的情緒，讓他覺得洛冰妍是一種傷到極致的蛻變。

  “妍妍，有必要這樣嘛？”衣明堂語氣也平靜，眼睛沒有責怪，隻有關心：“該鬧的都鬧了，該做的都做了，陸家的顏麵都丟了，洛家的臉麵也丟了，是不是可以重新來過了？”

  洛冰妍微微垂眸，是的，事情已經極端到無法收場的地步了。

  隻是，那一刻，就隻有那樣做，如今平靜下來了，唯一的心思就是，無可挽回了，也不會了，她自己的話，決心，都清晰地在腦海裏，她知道，傷害造成了，再也沒有了回旋的餘地。

  她反倒是完全平靜下來了。

  該來的總是會來，她微微抬頭，看向站在衣明堂身後不遠的周澤佑，他的臉色很蒼白，胡渣都起來了，如雨後的雜草，人有點狼狽，那雙眼睛卻有著深切的關心。

  她在想，塵埃落定後，看待問題的時候，也真的清晰了很多。如今，她倒是很平靜了，沒有了歇斯底裏，沒有了過多的情緒，甚至動怒都不願意了。

  沒有必要，安安靜靜，就好。

  高大的法國梧椆遮天避日，站在樓下，她仰起頭，平靜地說了一句話：“我已經重新開始新生活了，謝謝你的關心和寬容。對不起，我有事，先走了。”

  說完，她看向周澤佑，也說了一句話：“你也回去吧，我沒事！”

  洛冰妍說完，就往外走。

  誰都沒有說話。

  誰也沒有去追。

  衣明堂隻歎息不已，忍不住地對周澤佑道：“她怎麽就那麽倔呢？這個女人根本不是個女人！”

  周澤佑望著洛冰妍的背影，輕聲說了一句話：“倘若你見過我初見她時候的樣子，你就不會問為什麽了！如果不倔，她不會讀完大學。洛冰妍就是這樣一個女孩，蒼白，不合群，有些陰鬱，可是又寬容無比，她傷的永遠是她最在意的人。”

  “你到底愛上她什麽？”衣明堂到今天突然有點後悔，當初怎麽就看到這個丫頭了呢？“她根本就不是個女人，簡直就是個魔怪！”

  周澤佑卻道：“或許在你眼中她隻是0分女人，但在我的眼中，她是百分之百的好女孩，我認可她，不因為她的缺點而有偏頗。比起你對她做的，她對你已經很客氣了。你如今又有什麽資格和立場來說她呢？她傷害的不是你，即使是陸少銘，那也是陸少銘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衣明堂一愣，臉色有點掛不住，知道自己說的有點過了，剛才一不小心就說多了。抱怨不是他該做的，的確是，洛冰妍從來沒有傷害過自己什麽，倒是自己，一開始算計了她，如今被周澤佑指責，他卻是啞口無言。最後卻又不甘示弱，反駁了一句：“你又有什麽資格指責我？”

  “我隻是提醒你，做人厚道點，別提不上褲子罵屁股！”

  衣明堂臉一變，張了張嘴，最後說了句：“你一定要跟陸少銘爭嗎？妍妍是愛著陸少銘的，你爭也爭不去！”

  周澤佑一愣，看著衣明堂，意味深長地說：“我到今天明白了一點，人，輸給的不是別人，是自己。戰勝了自己，就能戰勝別人。到今天，我已經不再想個人得失了，她幸福就行。”

  說著他歎了口氣，對衣明堂說：“如果你真的為了陸少銘好，就不要參合進來。如果不是你的從中作梗，也許就不會這樣了。每個人隻錯一點點，最後釀成大錯。”

  衣明堂沒說話，也在反思一點，倘若，沒有算計，開始的時候純粹點，還會是這樣嗎？一點點的錯，堆積成大的，成為一個引爆點，最後無法收場。

  “你以為你守她一夜，就真的能得到她？”衣明堂還是為陸少銘擔心，他的潛意識裏，妍妍就該是陸少銘的。

  可惜，周澤佑已經不願再多說，他隻說：“我現在，已經不想得到的事了！”

  說完，周澤佑上了車子，撥了洛冰妍的電話。

  洛冰妍接了電話。

  他甚至都以為她會拒接的。但是，沒有，她接聽了。這讓周澤佑有點驚訝和欣喜。

  那邊傳來洛冰妍淡淡的聲音，她說：“回去吧，以後都不要在我的樓下了，讓我平靜點！”

  “妍妍，你的臉色太蒼白了，我隻是擔心你，我現在去接你，你想吃什麽，買了之後我送你回來，然後立刻走！以後，不會在你樓下呆著了。”他的聲音低沉中帶著濃厚的疲倦，沙啞得幾乎讓洛冰妍聽不出是周澤佑來。

  她晃了晃神才回了句，“我真的很好，不需要你做什麽！”

  良久的沉默，他又說：“可是，我看你一點都不好，臉色太白了！讓我陪在你身邊，什麽都不做，可以嗎？”

  語氣中的小心翼翼讓人心疼。

  她不知道用什麽借口去拒絕，又是長長的靜默。

  “妍妍”

  洛冰妍沒有辦法忽略他話裏的卑微和懇求，“澤佑哥，我現在大概能理解你的心情了，很受傷，得不到我的回應，我也不值得。真的，我大概再也不會愛上誰了，太受傷了。你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也算是我求你！”

  “那麽，不是男女之情，隻是相互溫暖的朋友，也不可以嗎？”

  “不可以了！”她給了兩個字，掛了電話。

  周澤佑無奈，“好吧，如果這樣你舒服點，可以的，我這就走。”

  掛了電話，他卻很久沒有走。

  單戀，沒有回應，總是那樣的酸澀。

  遙遙相望，隻是她的一個背影就足以讓他心顫不已。

  當年，倘若沒有羞辱她，一開始就溫暖以對，那麽今天，她還會受這些痛苦和傷害嗎？她還有機會兒遇到陸少銘嗎？

  人生一遭，多少時光都是交錯著呼嘯而過，等閑卻變故人心。不是不想忘卻，放棄，怎奈情不由己。

  五年裏，在國外的時光，依靠著這個名字支撐，這就是依靠，是信仰，不能替代。不是沒有遇到美麗的善良的女子，隻是，不想，所以，寧願空白，也不願意替代。

  驅車出去的時候，他遇到了恰好買菜回來的洛冰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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