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最好天各一方,再也不見
作者:不挖坑的讀者      更新:2021-04-29 06:12      字數:2774
  高掛的弦月漸漸西沉,烏雲散漫的飄過來遮住了月牙尖兒,朦朦朧朧的月色灑下似一層白霜鋪地。

  夜已漸深,涼風在山峰上肆虐,映在台階上的樹影隨之晃動,華麗的殿前因此平添了幾分淒清和孤寂。

  內殿中燈火明亮,卻安靜的有些異常,像是主人亮了燈後,有事匆匆離開還未返回,又似乎是誰特意點了燈,想讓何人認清楚方向,一如既往的歸來。

  餘嬌嬌目光在燈火通明的地方定了一瞬,隨後不緊不慢的邁著步子走進去。

  她前腳尖剛觸到大殿地板,就有一道視線聞聲而來,雖然很快又收回去,但之前下意識的舉動,還是暴露了裏麵人的心思。

  餘嬌嬌來到大殿中央,嘴角掛著淺笑,裝模作樣的和坐著的人寒暄,“咱們宗主可真會體恤下屬,都這麽晚了還要等妾身歸來才肯安心就寢,能被您如今記掛在心,妾身真是受寵若驚。”

  商尋動了動頭,像是才注意到她的緩緩看過來,兩鬢垂下的發絲稍顯淩亂,微闔的眼瞼看著有些無神,乍一看去有幾分頹廢之態。

  聽著餘嬌嬌說的廢話,他也沒有任何反應,投來的視線無悲無喜,臉上淡漠的宛如喪失了基本情緒。

  就這樣被商尋無聲盯了片刻,餘嬌嬌背脊逐漸發寒,笑容也僵了僵,險些維持不住臉上的場麵功夫。

  商尋坐上宗主之位多年,早已積威甚深,一身凜然氣勢已非往日可比,單是讓那雙看不清喜怒的眸子瞧上一眼,就能叫人頭皮發麻,繃緊了神經應對。

  餘嬌嬌獨自一人頂著他的目光,其中感覺隻能用坐如針氈來形容。

  “說。”

  他薄唇輕動,一動不動的望著她,不快不慢的吐出一個字。

  餘嬌嬌知道自己要是再扯些有的沒的,隻怕一會兒輕易走不出這大殿。

  她沒有再廢話,直接拿出童言丟下的骨鏈,暗含報複心的往商尋心口捅刀子。

  “妾身在地上撿到了個東西,瞧著眼熟便自作主張帶了回來。丟東西的人說以自己的身份用不上,扯下東西扔在地上就走了。”

  她這話和事實有些出入,但傳達的內容又確實沒錯。

  瑩白的骨鏈躺在餘嬌嬌手心,光滑的側麵折射著殿內的光亮,整根鏈子散發著細碎的微芒。

  熟悉的骨鏈一入目,商尋眸子劇烈一顫,搭在旁邊的手倏然收緊,後背硬朗的線條亦僵硬一瞬。

  餘嬌嬌敏銳的察覺落在自己手上的視線如何鋒利,似乎恨不得戳穿她手掌看到什麽一般。

  原本還想添油加醋說些什麽,但見商尋的臉色難看至極,她也不敢在死亡邊緣蹦迪,將骨鏈呈上他麵前的桌上,退下兩步。

  細辨著商尋臉上的神色,她不動聲色的試探著,“人受了傷,但未傷及性命,隻是後麵來了個神秘人將她救走了,那人修為高深,妾身怕追上去暴露,便先回來了。”

  商尋給下她的命令,從來不是什麽拖住人一刻鍾,而是確保童言不死。

  童言已經不是宗門的弟子,所以不管是她還是商尋都不方便直接出手,和柴長老的人對上,隻能暗地裏阻撓,幫助童言逃跑。

  等人差不多甩開追兵一大截,跟了一路的餘嬌嬌便準備走人,誰知突然出來一個氣勢很強的黑衣人。

  判斷此人不是來殺童言的之後,餘嬌嬌絲毫不關心他是誰,又要把人帶去哪裏,理了理水袖,瀟灑的轉身走人。

  原何還以為商尋會多問幾句,不過現在看他的神色,似乎不意外也不擔心有人把童言帶走。

  餘嬌嬌心底有些思量,卻什麽也沒說,輕輕俯了身,告退了去。

  商尋目光落在骨鏈上久久未動,連餘嬌嬌告辭離開也未作理會,隨著嬌媚女子的離去,羅華殿一下子沉寂了下來。

  眼睛睜的久了,酸澀之餘似乎還有些泛紅,輕眨幾下壓下眼底翻湧的情緒,他緩緩抬手抓起桌麵的骨鏈,緊緊握在手中。

  能讓餘嬌嬌都忌憚的人,通過推斷可以斷定是顧予期無疑,商尋知道她安全了。

  但得知這個消息,商尋沒有感到絲毫輕鬆,反而更痛苦的情緒如海浪席卷而來。

  非是嫉妒使然,蓋因那串餘嬌嬌帶回來的骨鏈。

  怪不得當日他們所見的魂燈錄影中,手握靈劍的童言並沒有戴著骨鏈。

  原來,骨鏈早就回到了他自己手中。

  他死死握著骨鏈,手指骨用力的泛白,指甲幾乎完全陷入掌心,似乎這樣能緩解心中劇烈的情緒。

  童言丟棄骨鏈,對他而言,意義不隻是不認他這個師傅這樣簡單,在商尋眼中,更多的是暗合了她就是殺父仇人的事實。

  他把骨鏈留著童言身上,是抱著僥幸心理,企圖告訴自己事實並非所見的那樣。

  可笑,命運運轉,不過幾日時間,這串寄予他厚望的骨鏈,就這樣孤零零的出現在他眼前。

  骨鏈和龍越劍確實能證明童言可能是凶手,對商尋來說理由尚不夠充分。

  真正讓他認定那人是童言的憑證,是她左手上戴的戒指‘重逢’。

  用人魚族公主終身唯一一滴真情淚為材料,又以矮人族巧奪天工的鍛造技術同修真界煉器方法完美組合,經過百個日夜的反複錘煉方能麵世。

  ‘重逢’的煉製本身就已經獨一無二,不可複製。

  在這個世上僅此一枚的‘重逢’,隻會認童言一人,魂滅器碎,絕無被人殺人奪寶的可能。

  哪怕是參與鍛造戒指的他也沒法將它從她身上剝離。

  商尋鬆開手,怔怔的看著手心出神片刻,再次抬起眼眸時,神色沉痛而決絕。

  從此以後,他商尋再也沒有一個弟子叫童言。

  她於他有殺父之仇,卻終究是狠不心手刃仇人,既然如此,那便遠放,將她驅逐的遠遠的,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麵前。

  夜更深了,月色盡數褪去,黑沉沉的暮色密不透風的包圍空蕩蕩的羅華殿,內殿裏冷光明亮,孤寂的恍若被世人遺忘的一粒星火。

  客棧中

  天將亮未亮,童言被噩夢驚醒過來,心有餘悸的坐在床上失神,這一整夜她都睡的昏昏沉沉的,又一直做噩夢,沒休息好的結果導致她現在臉色很差。

  以前她不開心時睡一覺就好了,但現在這個方法似乎失效了。

  童言煩悶的抓了抓頭發,掀開被子起身倒水喝,冰冷的茶水一入口中,立刻就被吐了出來。

  隨後就聽到一聲瓷器碎裂的脆響。

  這個時辰,客棧裏大部分人還未起床,二樓及走廊上安安靜靜的,這突如其來的一聲脆響顯得格外清晰。

  顧予期以為童言那裏發生了什麽事,很快從自己房裏趕來,門都沒敲的徑自推門進去。

  一進門就見童言穿著寢衣,麵無表情站在桌旁的樣子。

  門口的動靜讓她拋棄地麵的狼藉,朝這邊看了來。

  顧予期和她的視線對上一瞬,接著錯開,掃了眼地麵往一個方向飛濺的碎片,眉間不經意的皺了一瞬,眼中閃過什麽。

  他關上門過去,望著她有些憔悴的臉色,溫聲關心:“是不是晚上沒休息好,臉色看著憔悴了許多,現在還早,可以吃些東西繼續睡。”

  童言抿緊唇,心裏莫名有些不安,又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態好像不太對。

  在以前,她也有生氣很想砸東西的時候,但每次都能控製住情緒,決對不會衝動做出砸東西的事。

  可是剛剛她隻是念頭一起,茶杯就被自己毫不猶豫的摔了出去。

  這不是她一貫的秉性。

  “我做噩夢了。”

  這裏唯一可以傾訴,為她提供些許安全感的人隻有顧予期一個,她甚至沒像以前一樣在腦海中思考忍耐一下才開口。